『法評生育登記制——兼論日落西山的『計劃生育法』』
華政師生對話系列之100
郭同學：『四川生育登記服務管理辦法』一經頒佈，立即引起公、私媒體的議論，有贊成的，有反對的，真是好不熱鬧。
沈教授，您如何看？
沈教授：四川省改革生育登記制度，其欲促進新一代誕生之想是好的，但其不分是非、不講合法、非法之為，則是令人大跌眼界。
其對社會倫理、道德的破壞，也是非常嚴重的。
中華民族有關男女間性的倫理，是順從家庭傳宗接代的理念，排斥此理念之外的嫖娼賣淫行為。
在舊社會，法律允許一夫多妻。
新中國成立後，在男女平等原則指導下，1950年頒佈的第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確立了一夫一妻制，為捍衛一夫一妻，中國將重婚行為定為犯罪，以杜絕殘留在人們腦海中的一夫多妻的印記。
同時，新中國秉承了中華民族倫理中的反『嫖娼賣淫』的傳統，在制裁重婚罪的同時，也對嫖娼賣淫行為予以打擊。
郭同學：隨著中國公民性開放的程度越來越高，我記得中國刑法已經不處罰通奸行為，對非婚的性行為，依據中國現有法律，還可制裁嗎？
沈教授：嫖娼賣淫與通奸不是一回事，通奸是男女一時未能控制自己情感，而自願發生的性行為，該性行為不涉及任何經濟目的；賣淫嫖娼則是以金錢為對價的性行為。
法律不處罰通奸行為，但不等於不懲罰嫖娼賣淫行為。
郭同學：還有這區別？您給具體說說懲罰賣淫嫖娼的法律規定。
沈教授：中國法律對嫖娼賣淫行為，采治安管理處罰法與刑法，雙管齊下予以整治、制裁法。
如『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六十六條第一款規定,『賣淫、嫖娼的,處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5000元以下罰款』;刑法第三百五十八條規定『組織、強迫他人賣淫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由此可見，傷風敗俗的嫖娼賣淫，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郭同學：如果女方為了經濟利益與男方發生性關系就涉嫌賣淫了？
沈教授：女性如隔三差五的，為經濟利益與異性發生性關系，該性行為性質就涉嫌賣淫了。
郭同學：如不是隔三差五，而是奔著婚姻去，即使為了經濟利益發生性關系，就不屬於賣淫了？
沈教授：奔著婚姻，而發生性行為是不守貞操，但需注意，如打著戀愛的幌子，不斷地更換異性，為經濟利益而發生性行為，仍屬賣淫行為。
郭同學：那麼，女子涉嫌賣淫，導致女方懷孕生子，與戀愛期間發生性行為，而懷孕生子，都涉及非婚生子女問題。
以兩部法律打擊非法的性行為為視點，再觀四川生育登記制，確實有悖上位法啊！
沈教授：你說的很對，四川頒佈的『四川生育登記服務管理辦法』，是在誤導人們從事法律禁止、制裁的違法行為。
四川省生育登記服務管理辦法
郭同學：四川生育登記制的本意，是給未登記結婚的男女生育提供方便，這不是蠻好嗎？它可使新生的一代不被歧視，有利非婚生子女健康成長啊！
沈教授：中國法律歷來不歧視『非婚生子女』，但也從未贊許非婚的性行為。
另，從現實層面觀之，生育登記制，無形造成未婚子女生父認定的復雜性，它會增加法院、鑒定機構，為解決此類糾紛的人力、財力的投入，由此形成社會資源向此類原本不應發生的糾紛上流入，是社會資源浪費。
郭同學：再觀四川生育登記制，是在懷孕後便進行登記，不講婚生與非婚生，方便未婚母親領取生育津貼，它對彌補當前人口減少來說，也不乏積極意義啊！
沈教授：解決社會問題，不能隻顧及效率的單一元素，必須顧及社會的方方面面。
如，荷蘭推出安樂死之法，無疑很先進，但中國立法則沒有隨即跟進；又如代孕生子，同樣有諸多好處，中國立法同樣沒有跟進。
在中國什麼可做、什麼不可做，得由中國國情決定。
即使中國鼓勵多生，也不能不分是非，不講倫理的，讓各種『妖魔鬼怪』粉墨登場啊！
郭同學：據國家統計局統計，截止2022年末，相比2021年末，中國總人口少了85萬，國家也在鼓勵多生，我曾看到一個帖子，說『七億人口時，實行計劃生育，在14億時，卻要鼓勵多生』，大有吐槽計劃生育之意哦！
沈教授：評論任何一個事物，都需置事物與其當時所處的時代。
一九四九，新中國成立之初，中國人口是四萬萬五千萬，即四億五千萬。
為了建設新中國，在人多力量大的感召下，政府曾鼓勵家庭多生，並稱多生的女性為『英雄媽媽』。
未料，老天爺給新中國出難題，在六十年代初，中國遭遇了特大的自然災害。
記得當時家家戶戶，都用小桿秤，給孩子們量食定菜。
為了改變這種人多，影響了新中國追求的『不斷滿足人們日夜增長的物質和文化需求』的發展目標，中國於1971年推出了『計劃生育』。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尤其是醫療、健康知識的普及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舊時的『70古來稀』，似乎已不是中國現實的反映了，人們的壽命上限都在向80、90高齡邁進。
中國也由此進入老年化社會。
鑒於人口老年化，以及計劃生育下的獨生子女，在結婚後，自己不僅要工作，又要撫養下一代，還要照顧雙方父母，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基於國家與民眾利益之考慮，政府於2016年提出允許一個家庭生二胎，後於2021年，又提出允許一個家庭生三胎。
由此可見，政府也急於通過放開絕對限制的方式，鼓勵家庭多生，以解決人口減少之困境。
郭同學：一邊在放寬生育，一邊仍不廢止『計劃生育法』，此又如何解釋呢？
沈教授：按計劃生育法不廢之邏輯，在生育問題上，國家仍采限制家庭生育自由的做法。
隻是將限制的量放寬，即由原先隻允許生一胎，放寬至可生二胎、三胎。
郭同學：以您分析看，計劃生育法，有點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沈教授：確如你所說，其實，法律不是『聖旨』，一出口就不能動了。
根據立法法規定，它是可以通過立法程序，予以修改、甚至廢止。
依社會本位之理論，當個人自由與公共利益發生沖突，國家可通過立法限個人的自由，同理，當個人自由與公共利益沒有沖突時，國家就不應繼續限制、幹預個人的自由。
你看，如將是否生育的自由，徹底歸還給每個家庭，生與不生，以及生多少胎，由各家庭自主決定。
還需國家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允許生二胎、生三胎嗎？此時的政府，就不是嘮裡嘮叨的『說允許』，而是應設立精神獎、物質獎，來獎勵多生的家庭，以促進人口的增長。
郭同學：從您上述一番論述，曾經普照大地的『計劃生育法』，如今已是日落西山了。
沈教授：你的比喻很恰當，計劃生育法，應退出中國的法治舞臺，將生育自由回歸家庭。
如此之下，不僅能鼓勵多生，也能杜絕四川為了鼓勵生育，而不遵道德，不遵法律之弊，以實現政府促進人口增長之良好的設想。
郭同學：今天聽沈教授講述計劃生育制度的來龍去脈，學生意識到，鼓勵家庭多生，促進人口增長，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啊！社會對此應該慎之又慎。
謝謝您，沈教授！
本文作者：
華東政法大學教授沈幼倫
華東政法大學學士郭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