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跑出小區後,放緩腳步,沿著路邊的綠化帶漫無目的朝前走去。
『小薇,等等媽』後面傳來李娟的叫喊聲。
今天是怎麼了,還有完沒完。
『媽,你閨女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上大學的時候,追我的男孩能從家裡排到外面廣場上去,比呂嘉豪強的多了去了,拜托你,在家好好陪奶奶看電視,別再操心我的事』
『你這丫頭,吹牛沒個底限,你電話落家裡了,有人找你,我一接通,電話裡就喊紫薇,救我!嚇死我了』李娟追上來,一臉慌張把紫薇手機遞給她。
紫薇這才想起手機放在沙發角落裡充電,出門時忘了拔走。
紫薇從李娟手裡接過電話,打開一看是田夢的電話號碼,連忙回撥過去,忙音過後,傳來話務員客氣禮貌的聲音。
她急忙朝花店方向跑去。
『小薇,到底出什麼事兒了?』李娟在後面跟著問她。
『媽,我也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紫薇往前跑了兩步,又折回來,跑到車庫,開車離去,留下李娟一頭霧水,跟在後面喊她慢點開,眼見車子沒了蹤影,才憂心忡忡往家裡走去。
李娟到家之後,就拿起手機,一遍遍撥打紫薇電話,很久之後才傳來紫薇疲倦的聲音:『我的親媽,求您別再打了,我沒帶充電器,再打該沒電了』
『你開車跑那麼急,我能放心嗎?』
『媽,放心吧,我沒事兒了,今晚可能不回家住,你早點休息』
沒等李娟再開口,紫薇就掛斷了電話。
『夢姐,你醒啦?』
『小薇,謝謝你!』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紫薇替她把床搖起來,拿過從護士站要來的一次性水杯,倒了小半杯開水,用兩個杯子來回勻了幾次,感覺到不燙後,喂給田夢喝。
見她喝完水,氣色好些了,紫薇才問她怎麼回事。
田夢眼淚刷刷往下掉。
『姐,對不起,如果你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吧』
『小薇,你對我家還有印象嗎?』田夢忽然問她。
『當然有,你有三個親哥哥,羨慕死我了』紫薇記得,田夢小時候比她幸福多了,家裡放牛,打豬草都不用她,她皮膚比村裡所有女孩子都白凈細嫩。
『你認為那是幸福嗎?』田夢苦澀的笑笑。
『姐,那時候你天天給我梳頭,我記得你的手好白好滑,手心沒有一點繭子』
『我倒是寧願像你們一樣,開開心心在田裡撒野』
『我的夢姐,你說夢話吧?我和堂姐天天雞子叫頭遍就要爬起來去放牛,放牛回來,還要弄豬草,我堂姐上學後,起得更早,還是三天兩頭遲到,被老師罰站,她常說要是能有性花姐那麼好命,多好呀』
『好什麼呀,從小嬌養著,不過是為了長大後能賣個好價錢而已』田夢嘆口氣。
她有三個哥哥是不假,那就是壓在她頭上的三座大山。
十五歲出門打工,父母就告訴她,掙了錢要寄回家裡給哥哥們娶媳婦。
她在流水線上拼死累活,一天十二個小時,掙得錢還是經不住父母一次次伸手。
錯愛
田夢告訴紫薇,她二十歲那年回家過年,父母瞞著她,到鎮上求人給她說親,不在意人品,年齡,價高者得。
她差點就讓父母賣給鎮上開油坊的老頭子,老頭子喪偶,有個女兒,一直想娶個黃花閨女再生個兒子,出的媒金非常誘人。
但是因為他前妻死得莫名其妙,坊間傳言有說是被他失手打死的,有說是受不了虐待,服藥自盡的…各種版本都證實他有家暴傾向,所以沒有人願意把自家黃花大閨女嫁給他。
偏偏他還仗著自己有錢,非黃花閨女不娶,婚事就一直拖著。
媒人如實告訴葉夢父母後,她父母說自家三個兒子,還有兩個沒有成家,這幾年周圍娶媳婦的彩禮翻了又翻,實在是耽擱不起了,所以只要油坊老板肯出價,願意讓女兒給他填房。
媒人聽後唏噓不已,不過既然人家父母都願意,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有錢不賺,是王八蛋,她屁顛屁顛跑到油坊去說媒。
油坊老板看了葉夢照片後挺滿意,聽說她才二十歲,當即決定再加一萬塊錢彩禮。
兩人在堂屋裡談話時,男人的閨女在房間支起耳朵傾聽。
小姑娘去學校後,立即找田家村的同學打聽有沒有人認識田性花,紫薇堂姐田美娥和她一個班,得信後,回到村裡就悄悄去找性花。
『性花姐,我同學說她媽媽是讓她爸活活折磨死的,你去她家裡,生不出兒子就是找死,村裡去榨過油的人都知道她家裡的事兒,真不知道伯伯大娘咋想的,把你往火坑裡推』
『美娥,你消息可靠嗎?』田性花不敢相信父母會如此心狠,三個哥哥都不願意出門打工,家裡經濟全靠她辛苦撐著,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性花姐,要不,你找機會問問大媽,你可千萬別嫁給那個炸油佬』
還沒有等性花去找她爹媽,媒人就喜滋滋帶著炸油佬上門提親來了。
性花媽拽著性花出去見人,直說自己閨女福氣好,以後不用在泥巴裡扒食兒,到鎮上生活多體面。
油坊老板色瞇瞇瞧著性花,對她父母提出想盡快娶她過門,她父母滿口答應,說只要彩禮到了,人隨時可以領走。
性花的心寒了。
男人離開後,她求父母別把她嫁給那樣的人,她出去後,會更加努力掙錢養家。
她母親說,花兒呀,你遲早要嫁人,萬一在外面碰到個窮衰伢子,我們想哭都沒地方哭去,不如在附近找個家境好的,還能幫襯著娘家。
她的心死了。
收拾好東西,想悄悄逃走,卻被她二哥逮回家,關了起來,無論她如何哭求,都無動於衷。
幸虧田美娥兄妹倆幫忙,半夜偷偷溜進她家院子裡,撬開她房間窗戶,將她放了出去。
他們三人跑去美娥家,把她家摩托車推出老遠,確定村裡沒有人能聽見聲響後,騎到了縣城裡,她才得以逃脫。
紫薇聽得心驚肉跳:『性花姐,想不到你家裡人那麼自私,幸虧是我姐先知道消息』
性花心裡確實挺感激田美娥兄妹倆,雖然她回到東莞後,也沒能過上好日子,至少沒有困死在小鎮上。
她後來讓人騙到紅燈區,做了三陪女,改名叫田夢,一直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直到田美娥也來東莞打工,讓她有機會認識現在的未婚夫江華心。
田美娥在東莞一家鞋廠沖床部做點數員,江華心是她的車間主任。
田夢晚上工作,白天自由活動,她經常愛給田美娥送吃的,就這樣認識了江華心。
確切的說,是江華心看上了她,找田美娥打探消息時,美娥告訴他,田夢在酒店當領班,工作挺體面。
江華心開始追她,她開心又忐忑不安,害怕江華心知道自己的真實職業,又舍不得拒絕他的好,畢竟他長得帥氣,又是中專生,對她有著致命的誘惑。
所以她最後還是淪陷了,悄悄去私人醫院做了處女膜修復手術後,離開酒店,搬進江華心租的房子裡,兩人開始同居。
『姐,那你怎麼又跑到沙井來了?』紫薇不解的問。
『一言難盡』
這個世界很大又很小,田夢和江華心同居後,江華心經常會帶她去參加自己的老鄉聚會,偏偏他一個發小去灑店玩過,那人當時沒有點破,過後開始無休止的糾纏她。
『所以姐,你昨天自殺是因為他?』紫薇問道。
『他就是個惡魔,小薇,姐已經無路可走了』田夢眼睛裡流露出絕望又恐懼的神情。
『把他的照片和信息給我』
『小薇,你要幹什麼?那種無賴,你惹不起』
『放心吧,姐,我不會臟了自己的手』
看著紫薇離開,田夢一臉神色不明,呆呆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