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支配的利他。

從周代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今天的『我為你種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千百年來,人們一直對這些飽含『愛的奉獻』精神的歌曲樂唱而不疲,這也從一個廣角反映了性愛支配的利他的普遍程度。

有趣的是,動物的性關系中也有許多利他的現象。

有一種蜘蛛,雄蜘蛛在求親前先要抓一隻蒼蠅或小甲蟲之類,然後將這一犧牲品用蛛絲纏繞起來,裹成一包圓形的禮物,帶著它上路。

找到雌蜘蛛後,雄蜘蛛小心地靠近,豎起上身,鬆開彩禮,將它奉獻給雌蜘蛛。

雌蜘蛛滿意地享用禮品,並將腹部對著求親者。

幾分鐘後交配結束,雄蜘蛛乘雌蜘蛛還在忙於進食,趕快溜走。

因為這種蜘蛛雌體比雄體大,且有捕吃弱小同類的惡習,雄蜘蛛這樣匆忙地離開情人實在是避於雌威。

人類的性愛有兩種:一種是肉欲的愛,這種性愛僅僅建立在肉欲的需要之上,它的直接目的就是為了滿足肉欲的需要,在有的情況下它有最終目的,這就是繁殖,它本是為最終目的服務的,但是發展到後來,在很多情況下它隻追求直接目的,隻追求性的享樂。

另一種是情愛,這是因兩性情投意合而形成的性愛。

這種性愛是在肉欲的愛的基礎上用情感為材料構建起的舞榭歌臺,它是人類的性愛超越動物的性愛的主要特征。

肉欲的愛是蒼茫堅實的大地,萬物因它而生生不息,欣欣向榮;情感的愛是蔚藍高遠的天空,人間因它而雲飛霞起,瑰麗多姿。

這兩種性愛有時以單一的形式出現,有時以復合的形式出現。

單一形式的性愛較脆弱,而復合形式的性愛則較牢固。

兩種性愛之中,尤以情愛為寶貴,隻有情愛的高濃度,才能將性愛帶到高品味。

當然,肉欲的愛也是性愛中不能缺少的成份,許多道德家一直致力於貶低和壓抑肉欲的愛,沒想到卻給人類帶來性愛虛弱、生活枯燥乏味的後果。

無論是單一形式出現的性愛,還是以復合形式出現的性愛,都可能導致利他行為。

這是因為,性愛不是單方面可以實現的,它是兩性合作的產物,一方需求的滿足建立在另一方合作的基礎之上。

大多數人在求愛過程中所考慮的中心問題都是如何去博得對方的好感和信任,而利他行為是達到此目的的最好方式。

實際上,並不需要誰去教導人們這樣去做,他們隻是依著本性做去,其結果自然是不壞的。

中國有一首民謠,說的是:找不到好妹妹你莫心焦,\老鼠打洞慢慢掏。

\白天給她擔擔水,\晚上給她抱柴燒。

這民謠雖然有點俗,但也挺實在,它了解人的本性,道出了求愛的重要途徑。

男女之間既有吸引力也有隔閡,他們象牛郎織女一樣被緊緊地吸引在銀河的兩邊,隔河相望,躊躇不前,利他行為是幫助他們相會的最佳橋梁。

無論是農婦村姑也好,才子佳人也罷,總不能跳出這個巢穴。

是雅正還是庸俗,不在於是否采用利他這種方式,而在於究竟是情義在先,還是性目的在先,在於將利他行為作為一種義務還是一種手段。

盡管我們有梁山伯、祝英臺和羅密歐、朱麗葉似的愛情,但人類的文明史畢竟隻有幾千年,而我們的發展史卻有好幾百萬年,對於性的最根本的影響不是文明而是人自身的生存和發展,是怎樣在風風雨雨中搭好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小窩,好孵化自己的卵。

所以,人們總是自覺與不自覺地圍繞著有利於自己的生存與繁衍選擇配偶。

女人除了重視男人的強壯、智慧、地位、財富外,還十分重視男人的合作態度;男人除了重視女人的健康美麗之外,也很看重有無賢妻良母的性格,這是利他行為在性愛中大量發生的更深一層的基礎。

人類生活中的性愛參差不齊,可以分為不同的層次。

有時它們之間的高下竟如天淵之別。

一般來說,人類性愛層次的高低取決於性愛中情感的濃淡,情感愈濃烈,性愛愈芬芳,它所引發出的利他行為的程度也愈強。

有一種性愛如同稀世的珍寶,可遇而不可求,它是從肉體到精神到情感的高度楔合與和諧。

有幸遇到這種刻骨銘心的性愛的人,『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有的甚至為了這種性愛置一切乃至於生命不顧。

賈寶玉在林黛玉離世之後,『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薛寶釵雖然有賈寶玉為之艷羨的豐腴的美,但是她的端莊秀麗還是不能將賈寶玉挽留於紅塵,賈寶玉最終還是為了他的黛玉而毅然決然地出家了。

『十日談』中綺思夢達的故事也極感人,她作為一個獨養的郡主,一個年輕美貌、才思敏捷的寡婦看上了父親親王跟前的一個人品高尚、氣宇軒昂的年輕侍從紀斯卡多,並與他有了關系。

親王發現後,殺死了女兒的情人,取出心臟盛在金杯裡面送給女兒。

綺思夢達流著淚與心臟親吻,最後把毒汁傾註在心臟上,和淚飲下而死。

親王無奈,隆重地將他倆合葬在一起。

古人曾經很好地描寫過這種深切、真摯、美麗的愛情:『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這種性愛同其它極有限的事物一樣蘊含著人生最高的價值,曾經擁有它的人把它看作和生命一樣寶貴甚至比生命還重要並不奇怪,因為他們寧願死去也不能承受失去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