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性愛是優美感的宣泄。

2月12日

康德逝世219周年紀念日

1724年4月22日-1804年2月12日

性愛是優美感的宣泄

文丨康德

悟性是崇高的,機智是優美的。

勇敢是崇高而偉大的,巧妙是渺小的但卻是優美的。

克倫威爾說過,審慎乃是市長的一種德行。

真誠和政治是淳朴的和高貴的,開玩笑和開心的恭維是精妙的和優美的。

彬彬有禮是道德的優美。

無私的奉獻是高貴的,風度和謙恭是優美的。

崇高的性質激發人們的尊敬,而優美的性質則激發人們的愛慕。

其情感主要地是來自優美的東西的人們,唯有在需要的時候才去尋找他們正直、可靠而熱心的朋友;但他們卻挑選與歡樂的、有趣的和禮貌周全的夥伴們相交往。

有很多人被人評價得太高了,而無法讓人親愛。

他激起我們的敬仰,但他是太高出於我們之上了,使得我們不敢以親切的愛去接近他。

這兩種感覺都結合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人將會發現:崇高的情操要比優美的情操更為強而有力,隻不過沒有優美情操來替換和伴隨,崇高的情操就會使人厭倦而不能長久地感到滿足。

在人選良好的一場社交談話有時會引起的高級感受中,必定要穿插地融合著歡樂的笑話,而笑逐顏開的歡愉會與嚴肅動人的形態形成優美的對照,它使這兩種感受可以無拘無束地相互交換。

友誼主要地是崇高感的宣泄,而性愛則是優美感的宣泄。

然而柔情與深沉的敬意卻賦予後者以一種確鑿的價值和崇高性。

反之,詭譎的玩笑和信任則提高了這種感受的優美情調。

按我的簡介,悲劇不同於喜劇,主要地就在於前者觸動了崇高感,後者則觸動了優美感。

前者表現的是為了別人的幸福而慷慨獻身、處在危險之中而勇敢堅定和經得住考驗的忠誠。

這裡的愛是沉痛的、深情的和充滿了尊敬的;旁人的不幸在觀者的心胸裡激起了一種同情的感受,並使得他的慷慨的胸襟為著別人的憂傷而動蕩。

他是深情地守著感動,並且感到了自己天性中的價值。

相反地,喜劇則表現了美妙的詭譎、令人驚奇的錯亂和機巧《那是它自身會解開的》、愚弄了自己的蠢人、小醜和可笑的角色。

這裡的愛並不那麼憂傷,它是歡快而親切的。

然而也像在其他的情況下一樣,在這裡高貴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夠與優美結合在一起。

哪怕是罪惡和道德的缺陷,也往往會同樣地自行導致崇高和優美的宣泄,——至少就其表現於我們未經理性檢驗的感官感覺而言是如此。

令人恐懼的憤怒是崇高的,例如像『依裡亞特』中阿且裡斯的憤怒。

一般地說,荷馬的影象是可怖的崇高,而魏吉爾的優雅的英雄則反之是高貴的。

受了重大的侮辱之後公開進行毫無顧忌的復仇,這本身就有著某種偉大。

而且盡管它也可能是無法容許的,然而講述起來他仍然回憶驚恐和滿意而扣人心弦。

康德:性愛是優美感的宣泄。

據韓威的描述,當那狄爾王深夜時分在他的帳中遭到幾個叛逆者的襲擊時,他已經受了傷,全然絕望地在防衛自己,他在喊『憐憫吧!我將寬恕你們全體』其中一個人高舉起佩刀答道:你沒有證明有過任何憐憫。

一個惡漢決心不顧一切,是極其危險的事,可是在敘述之中它卻是動人的,而且即便是他被帶入了可恥的死亡下場,他在一定程度上也由於他奮不顧身並滿懷鄙夷地面對著死亡而使得自己高貴化了。

另一方面,一個構想得很狡黠的計劃,即使它是意圖惡作劇,其本身也總有某些東西是精巧而令人好笑的。

在一種微妙的意義上,嬌媚的作風《Coquetterie》——也就是說,一種媚人和迷人的努力——在另一個彬彬有禮的人的身上或許是該受到譴責的,但卻仍不失其為美,並且通常還被人崇之於可敬而嚴肅的舉止之上。

以其外表的容貌而討人喜歡的那些人的形象,時而是以這一種、時而又以另一種方式在打動人。

一個雄偉的身材博得人們的矚目和重視,一個短小的身材博得更多的親切感。

甚至於棕膚色和黑眼睛也會更近於崇高,而藍眼睛和白膚色則更近於優美。

年紀大的人更多地是與崇高的品質相聯系著。

有關地位上的區別,情況也同樣是如此。

並且在所提到的這一關系之中,甚至於服飾也必定會涉及到感覺上的差異。

偉大而顯赫的人物,在衣著上必須看來是簡單的,最多隻是華麗的,而小人物則可以著意裝飾打扮。

老年人適合於深色澤和簡單一致的服飾,年輕人則以鮮艷活潑形成對比的服裝而光彩照人。

在具有同樣的權威和品級的那些階層中,牧師們必須表現得最簡朴,而政治家則是最華麗的。

情夫情婦則可以隨心所欲地裝扮自己。

在外表的細節中還有些問題,至少就人們的錯覺來說,也涉及到這些感受。

門第和頭銜,一般地都會令人俯首致敬。

有財富但並無成績可言,甚至於也會受到毫無利害關系的人們的尊敬,或許是因為富人這一觀念符合於可以由之而得以實現的那些偉大行動的規劃的緣故。

這種尊敬也時會出現在許多富有的壞蛋身上,他們從來也沒有做出過這類偉大的行動,而且對這種高貴的感情——唯有它才能使財主們可貴——也沒有任何概念。

加劇了貧窮的罪惡的,乃是鄙視,而那縱然有成績也是無法完全克服的,至少在普通人的眼裡是不能的,——假如不是因為門第和頭銜蒙蔽了這種庸俗的感情,並在一定程度上把這種優越性強加於人的話。

在人性中,從來就不會發現有任何一種值得稱道的品質,同時並不具有其本身的變種的,它們將會通過無窮無盡的翳影直到最極端的不美滿。

可怖的崇高這種品質,即使是完全不自然的,卻是充滿了冒險性的。

不自然的事物,只要是其中被認為有崇高的成分,哪怕是很少或全然不曾被人發現,都是怪誕的。

凡是喜歡並相信冒險的事情的人,就是幻想者,而傾向於怪誕的人便稱為一個古怪的人。

另一方面,優美感當其中完全缺乏高貴的成分時,就會蛻化變質,於是人們就稱之為愚昧可笑。

一個具有這種品質的男性,如果年輕的話,就叫做紈絝,如果是中年的話,那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了。

因為崇高對於年紀大的人是最為需要的,因此一個年老的花花公子就是自然界中最可鄙的創造物了,正如有一個年輕的怪人是最令人反感的和最不能忍受的一樣。

輕快與活潑則屬於優美感。

然而大部分的理智卻可以很適當地顯示出來。

於是在這種程度上它們就可以或多或少聯系到崇高。

一個在其興高采烈之中而察到有這種混合成分的人,隻是在胡扯罷了。

一個總是在胡扯的人,乃是蠢人。

我們很容易觀察到,即使是聰明的人有時候也胡扯,其中需要用不少精神暫時把治理從他的崗位上召開,而又不致把任何事情弄錯。

一個人,他的言談和行動既不使人高興也不使人感動,就是無聊的。

一個無聊的人,就其同時努力在進行這兩者而言,則是無趣的。

康德|著,何兆武|譯

文章選自『論優美感和崇高感』

商務印書館-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