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一半,他偷偷扔了保險套。

01


夏蟲啁鳴,樹影斑駁,二十樓的某扇窗戶裡傳出叫人臉紅心跳的喘息。

最後一波巔峰過後,田蕊渾身軟塌塌地偎在薛明鑫身邊大口呼吸,一旁的薛明鑫也是一副被滿足的表情,看著田蕊暗戳戳笑。

田蕊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抬手輕輕給他一拳:『笑個大頭鬼啊,你早早把孩子們送到爸媽那去,不就是為了這一頓麼!』

薛明鑫伸手撈過田蕊,表情賤兮兮的:『老婆,你就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田蕊心底升騰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你他媽又故技重施了?』

問完,田蕊立馬翻身趴在床邊,果然有一個拆過封的保險套在地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是倆人做到半路上,薛明鑫偷摸把套套扯下來隨手丟了。

薛明鑫哈哈大笑,抱著田蕊,像豬似的往她身上拱,卻被田蕊一腳踹開:『滾蛋!』

吼完這一句,田蕊立刻下床,急匆匆地走進浴室,隨後就是一陣嘩啦啦的水聲伴隨田蕊的叫罵:『薛明鑫你他媽王八蛋,你休想再碰我一根手指頭……』

聽著田蕊罵罵叨叨,薛明鑫撐著胳膊坐起身,斜靠在床頭,拿起手機開始刷朋友圈,刷直播,看得嘎嘎樂。

大約十分鐘後,浴室的門被呼啦拽開,田蕊圍著一條浴巾,虎著臉沖他發火:『你他媽還有心思看這些破玩意兒,你就不知道出去給我買盒藥?』

薛明鑫撓撓頭:『老婆你先別生氣啊,我美團上下單找了跑腿的,等會兒藥就送來了』

田蕊從衣櫃裡拉出一套新睡衣換上,把浴巾揉成一團沖著薛明鑫砸過去,然後氣呼呼地坐到客廳裡去等藥。

大約半小時後,門鈴響起,田蕊去開門。

業務員將一個藥房的購物袋交到田蕊手裡:『您好,您的訂單已完成,麻煩給個好評』

田蕊不好意思地沖他點頭:『麻煩了啊,大半夜的費勁去找藥房』

小夥子笑:『沒事兒,這是預約單,我提前就買好了,不是大半夜滿大街去找藥房的』

田蕊愣了一下,隨即禮貌送走業務員。

關上門後,田蕊拎起手裡的購物袋看了一眼,是晚上七點鐘下的單,卻備註了讓半夜十二點往後再送。

細細一想,田蕊就什麼都明白了。

02


田蕊出差了半個月,今天是最後一天,晚上八點多飛機落地,薛明鑫去機場去接她。

剛上車坐好,薛明鑫就猴急地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胸:『老婆,今晚沒人打擾我們』

她故作嫌棄:『不戴套就別想碰我!』

薛明鑫一口應承:『遵命』

倆人回到家,簡單吃了飯後各自洗漱,薛明鑫把臥室弄得特別有情調,香薰蠟燭氛圍燈,還主動從床頭抽屜裡拿出一盒保險套拆開,一副萬事都聽老婆指揮的好男人模樣。

合著他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中途把套套拿掉,不然他不會提前下單請跑腿的送緊急避孕藥。

田蕊恨得牙癢,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來。

她恨薛明鑫的陽奉陰違,更恨她自己的愚蠢。

這已經不是薛明鑫第一次在倆人意亂情迷時用這種下三濫的招了,她怎麼還能上當!

田蕊是易孕體質,和薛明鑫結婚後不到三個月就懷孕了,生下大兒子。

半年不到,女兒又在她肚子裡落地生根。

醫生說幸好頭胎順產,如果是剖腹產的話,後果真不敢想象。

當時薛明鑫沾沾自喜:『有多少想要孩子要不上的,咱倆多好,一中一個準』

生了女兒後,田蕊才知道這一種一個準的體質讓她有多崩潰。

女兒出生後的四年時間,她先後懷孕四次,每年都去醫院做一次人流手術。

一場手術跟一場小月子,每次都是婆婆負責伺候她,有一回,婆婆苦著臉跟她說幹脆直接上環去得了。

第三次小月子之後,她真的去上環了,結果後來的幾個月,她不是腰酸就是肚子疼,最後隻能把節育環取出來,寄希望於其他避孕措施——口服長效避孕藥。

偏偏她吃藥副作用也明顯,為了身體,最後隻剩了一條路——讓薛明鑫戴套。

但就這樣,還是有了第四次。

那次薛明鑫也是嫌棄戴套不舒服,偷摸把套給扔了,事後田蕊吃了緊急避孕藥,可一個多月後,她還是躺在了醫院的手術室裡。

那之後,田蕊堅決要求薛明鑫戴套,不然不讓碰,大半年下來還算嚴格執行,她哪裡會想到,薛明鑫竟然又故態復萌!

03


田蕊去廚房找水吃藥,結果家裡四個暖瓶都是空的,她心裡本來就揣著氣,這會兒更是鬼火冒,踢踢踏踏地沖到臥室:『你在家連個熱水都不能燒嗎?』

薛明鑫正捧著手機樂呢,一臉茫然:『這陣子我都去媽那邊吃的,今天你回來我才回來』

說完又盯著手機去了,田蕊氣得從冰箱裡抓了一瓶礦泉水才把藥給送了。

吃完藥,田蕊直接走到兒童房,然後用力把門關上了。

薛明鑫在隔壁哀嚎,可她不想搭理。

次日清晨,田蕊起床時,薛明鑫已經不在家了,田蕊給自己泡了包燕麥片,坐到餐桌旁,一邊吃一邊看公司群裡有什麼新的動態。

薛明鑫的信息就在此時進來:『老婆,我把孩子送幼兒園去了,你好好在家歇著……』

一長段信息,末了,薛明鑫還說了對不起,田蕊掛滿冰霜的臉才終於好看了一點點。

接下來是一段兵荒馬亂的日子。

田蕊公司正好在忙一個並購案,作為策劃,她三天兩頭地被要求加班加點修改策劃案,常常下了班已經是凌晨,到家隨便扒拉一口吃的就洗漱補覺,對床上那點事提不起半點興趣。

薛明鑫那陣子也消停了不少,沒再時不時腆著臉求歡,這也讓田蕊稍稍安心了些。

大概一個多月後的某天,田蕊正在公司開會討論策劃案修改細則,突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筆,快速沖到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吐完後,田蕊站在洗手臺前掬水洗臉,心裡恨意滔天。

她太知道剛才那突如其來的惡心和嘔吐代表什麼了——她又中獎了!

那天田蕊破天荒的沒加班,甚至還提前走了。

她去了醫院,果不其然,B超顯示,胎心胎芽,該有的都有了,又一個小生命在她肚子裡生了根。

田蕊認命地閉上眼睛,聽醫生數落她:『你怎麼回事,這都第幾次了,身體還要不要了……』

問了醫生一些問題後,田蕊就拿著檢查單回了家。

04


到家的時候,薛明鑫正四仰八叉地攤在沙發上。

他是程序員,每天上班對著電腦敲代碼,所以下班後怎麼舒服就怎麼躺,田蕊從來沒說過他,可今天,田蕊看他哪哪兒都不順眼。

火氣上頭,田蕊氣呼呼地掏出檢查單啪一下摔到薛明鑫面前:『你自己看看!』

薛明鑫放下手機,仔細瞧了檢查單,然後開始心虛:『老婆,對不起,我下次……』

『還有下次?』田蕊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因為激動,聲音都劈叉了,『先想想這次怎麼辦!我手頭的案子還有一個多月就結束了,這次做好了我可以升職加薪,你非在這時候給我弄個難題,我要現在請假的話,前面幾個月的努力全都白費!』

做到一半,他偷偷扔了保險套。

薛明鑫大氣都不敢出,隻能說些沒營養的話:『吃了藥怎麼還會這樣呢……要不……這孩子咱留下吧……』

一聽這話,田蕊更生氣:『留下你養?你一個人養一家五口?再說這是吃了藥的,有沒有副作用你知道?』

氣急敗壞地熊了薛明鑫一頓後,田蕊氣得嚶嚶哭起來:『嗚嗚……你就是不心疼我,不然你不會中途偷偷把套摘了……我要跟你離婚……』

薛明鑫突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跪到田蕊面前:『老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讓你受苦,真的……以後……你讓戴套就戴套……』

田蕊瞟他一眼:『你上次也是這麼保證的,你在我這已經沒有信任值了!』

見田蕊態度堅決,薛明鑫腦子飛速運轉,然後脫口而出:『我去結紮,這樣總行了吧?』

田蕊被驚到了,幾秒鐘後認真問:『你真願意去結紮?』

薛明鑫點頭如啄米。

田蕊胸腔的那口氣終於順下去一些,掰著手指和薛明鑫安排倆人做手術的時間,最後決定多等半個月,並購案一完成,田蕊先去做手術,小月子結束後,薛明鑫再做結紮。

這樣兩個人就可以互相照顧,還不耽誤事。

05


十幾天後,並購案完美收官,田蕊如願升職,公司給了她十天假期,以彌補她前段時間沒日沒夜的加班。

假期第一天,她就拉上薛明鑫一起去了醫院。

檢查結果顯示手術指征都不錯,當天就可以做流產,田蕊立馬就讓醫生給安排了手術。

她捏著檢查單跟護士走進手術室,交代薛明鑫在外面等。

兩個多小時後,田蕊手術結束,麻醉清醒過來,護士小姐姐攙扶著她走到門口時,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外面等她的不止薛明鑫,還有公婆和她爸媽。

田蕊捂著墜疼的小肚子走出來,她媽扶著她在長椅上坐下,婆婆從隨身的保溫包裡掏出一個杯子:『紅糖水,先喝點,等下回家喝雞湯,媽已經燉上了』

當著長輩,田蕊再百般不適也不會撂臉子,她扯著笑問:『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話音剛落,她爸就威嚴開口:『聽說你讓明鑫做結紮?你也太胡鬧了,誰家男人做這個!』

她爸開了頭,她媽緊跟著也埋怨:『你這孩子真是,明鑫把你慣成啥樣了,這種要求能提嗎?』

另一邊,公婆也訕笑著:『蕊蕊啊,這幾年你受罪了,這回媽指定還好好服侍你,不留下病根兒,可你讓明鑫做那手術,是不是也太任性了點……』

田蕊蒼白著一張臉,被四個大人圍在中間說教,薛明鑫立在一旁打圓場:『爸媽,蕊蕊剛做完手術,咱們先回家,結紮的事以後再說』

剛一到家,田蕊就被安排躺在了幹凈鬆軟的大床上。

躺下後,她找了個借口把她媽和婆婆支出去,把薛明鑫叫進屋裡:『爸媽他們為什麼會來?』

薛明鑫摸著鼻尖:『我沒照顧過你坐月子,所以才打電話把我媽叫來,我心想,反正我媽過來了,我就幹脆連結紮一起做了好了,電話裡和我媽提了一嘴,說我也要動個小手術,讓她多囤點菜……誰知道她一聽就炸了,把幾個老的全叫來了……』

不等薛明鑫說完,田蕊就輕飄飄地冷笑:『呵,那你還真是想得周到,薛明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心裡想著故意讓老的知道你要做結紮,然後他們攔著你,我就不好再堅持嘛。

真有你的,不玩心眼兒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心事被戳穿,薛明鑫喪著一張臉:『老婆,真沒幾個男人去結紮的呀,讓人知道,我不成笑話了!』

田蕊氣悶:『既然做不到,你主動提出來幹什麼?』

薛明鑫無恥道:『那種情況,我不表現出點誠意,你能放過我嗎?』

田蕊啞然,原來一切深情,都隻是為了暫時穩住她罷了。

06


小月子需要半個月,除了原本的十天假期,田蕊還把年假也休了。

第三天,薛明鑫回來說公司安排他出差,去另一個城市解決一項技術問題。

臨走時,他在房間裡和田蕊道歉,一口一個『老婆我錯了』,還抓著田蕊的手往他臉上扇:『老婆,以後我一定都聽你的……這幾天你和媽都辛苦了,我爭取早點回來……』

聽著他的保證,田蕊心無波瀾,隻是在暗暗計算,這是第多少次,薛明鑫和他立下保證。

翌日,婆婆出門買菜,田蕊在客廳裡慢慢走著解悶,正好薛明鑫的一個同事過來拿一份材料。

田蕊打電話問薛明鑫材料放在哪,薛明鑫說在書房的電腦鍵盤底下。

田蕊過去拿,發現電腦沒關,她動了動鼠標,頁面亮起來,停留在百度搜索上。

薛明鑫偶爾會接一些別的公司的活兒賺外快,這電腦是給他配的,平常他就是用來工作,田蕊也沒太看過,這會兒她倒突然來了精神。

一拉搜索記錄,好幾十條,從一開始的『男人結紮對身體有沒有影響』,到後來『女人結紮了會不會影響性慾』『怎樣才能讓老婆主動去結紮』……

田蕊倒吸一口涼氣,想到薛明鑫同事還在外面等著,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把材料送出去,故作不經意地問:『你們這一陣兒單子挺多啊,都擴展到外地去了』

同事不疑有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哪兒啊,嫂子,這是我們以前一個很難纏的客戶,他公司的系統一直都是我們維護的,現在他去了外地開分公司,還想讓我們做。

大家誰也不願意,還是老薛仗義,他主動攬了下來,說是你這邊兒歇在家裡,他得努力掙錢,嫂子,老薛可真是好男人啊……』

也就是說,薛明鑫這次出差,是他主動要求的,田蕊身體僵硬,心口發麻。

07


十多天後,薛明鑫回來,正好田蕊的小月子結束,婆婆給他們做了一頓大餐後就回了自己的家,還帶走了孫子孫女。

田蕊知道老太太什麼意思,就是想給他們小兩口留下個溝通的空間。

這些天薛明鑫不在家,田蕊的情緒一直不好,老太太心裡明鏡似的。

此刻倆人面對面坐著,薛明鑫遞給田蕊一個精致的首飾盒,然後就動筷子開始填五臟廟。

田蕊把首飾盒放在一邊後,從身後抽出一份離婚協議書給薛明鑫:『簽了吧,找個時間去辦手續』

薛明鑫伸脖子看了一眼,整個人石化。

田蕊看著他的眼睛:『上次我出差回來,避孕藥是你提前訂好的。

後來我做手術,你故意讓爸媽都知道,以此來脅迫我放棄讓你結紮的念頭。

我坐月子,你就這麼巧要出差,是你自己要求的吧?為什麼?是因為被我戳中了心事難堪,還是因為不想履行照顧我的責任?你那點心眼兒,全用我身上了吧?』

不等薛明鑫辯解,田蕊就接著說:『你電腦上的搜索記錄忘刪了,所以你還要狡辯什麼?』

說完,田蕊丟下薛明鑫,自顧自走回了臥室,還把門反鎖上了。

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懷疑薛明鑫是愛她的,可這愛有太多的前提條件在裡面,比如這愛不能擋著薛明鑫爽,不能下他作為男人的狗屁面子等等。

決定離婚的那一刻,田蕊覺得心頭壓著的那塊巨石瞬間就滾落了。

這幾年,薛明鑫一直表現得像個十足的老婆奴,田蕊說啥他做啥,可背地裡,隻有田蕊自己清楚,薛明鑫一直是兩面派。

他不過就是用一張嘴和點頭哈腰的架勢把他自己擱到了一個弱勢的位置上,但其實他樣樣都不會落下風,他事先把什麼都算計好了, 這算計的原則隻有一個,不能損害他的利益。

至於田蕊,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這麼可怕的婚姻,要來何用?

田蕊知道,這次離婚也不會順利,薛明鑫還會把雙方家長抬出來,但她什麼都不怕,她把電腦上的瀏覽記錄全拍了照片留作證據。

如果不能好聚好散,她就撕下薛明鑫那層面子吧,就當是這些年被算計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