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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rait of an Actress

女演員肖像

By Virginia Woolf

弗吉尼亞·伍爾夫

當她扮演的《佈拉斯龐德上尉的轉變》中西塞莉夫人一角出現在舞臺上時,那舞臺好象忽然間不存在了,她就是中心人物,她的光彩遮蔽了其他所有的演員。

她說著臺詞就像風幹硬木制成的大提琴發出的聲響;聲音激昂、熱情而響亮。

然後她停止了說話,戴上眼鏡。

她聚精會地神凝視著長椅的靠背,她忘詞了。

但這重要嗎?說話或沉默她都是西塞莉夫人,會變成愛倫·泰瑞嗎?不管怎樣,她出現在舞臺上,便成為了觀眾的焦點,所有的其他演員都黯然失色了,正如電燈在陽光下失去了光亮一樣。

然而她忘記了西塞莉夫人接下來要說什麼這一停頓意味深長。

正如一些人說的那樣,沒有跡象表明她正在失去她的記憶力,而且過了自己的全盛時期。

這表明西塞莉夫人這一角色不適合她。

她的兒子戈登·克雷格,堅持認為她隻是在臺詞不適宜的時候忘了她的角色,那不過是幾顆小砂礫掉入了她那天才的、非凡的機器之中。

當角色適宜時,她就是莎士比亞劇中的波西亞、苔絲狄蒙娜、奧菲莉婭,每句詞,每個停頓都使人著迷,甚至她的眼睫毛都會表演。

她的體重下降了很多,她兒子,隻不過一個男孩而已,用雙手就能把她提起來。

‘我不行了。

’她說。

‘我遇到一些事……我總是飄浮在空中,輕而無形。

’廳運中與她飾演的奧菲莉亞或波西亞相比,我們誰能隻記住在宮廷劇院的小舞臺上她出演的西塞莉夫人?正如與畫廊中偉大的委拉斯凱茲相比,誰又會隻記住那些個美術明信片呢?

演員註定了在他們身後隻會留下一些劇照明信片。

每天晚上當幕佈落下時,絢爛的景象便消失了。

留下的東西最多隻有躊躇和不真實的幻覺—一種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愛倫·泰瑞很了解這點。

為了敘述她所記憶的東西,她自己嘗試過去克服歐文飾演的哈姆雷特的巨大影響,而且對批評歐文的那些人們非常憤怒,但都徒勞無效。

她絕望地扔掉了筆。

‘噢,上帝,我曾是一名作家!’她叫喊到,‘對於享利·歐文扮演的哈姆雷特而言,作家肯定不能把那些臺詞拼湊在一起,而且保持沉默,絕不能。

’這從未影響到她,雖然她謙卑,而且受到讀書不多的困擾,但除去其它方面的因素以外,她是一名作家。

在她寫自傳時,或是在深夜裡不停地‘寫’彩排方案,累得要命,一頁頁地給蕭伯納寫信時,上述情況都從未出現過。

文字從她那美麗的巧手中的筆端流淌而出。

她用破折號和驚嘆號的註釋設法給文字以非常的語氣以及口語的重音。

的確,她的文字不總是構建的那麼完美,但她所做的工作成為了她熱情、敏銳掌控的一種工具。

如果那工具是根搟面杖,那麼她就能制作出完美的點心。

如果工具是把切肉刀,那麼她就能從羊腿上切下一片完美的肉片。

如果工具是一支筆,那便落筆獨特,其中雖有些缺陷,有些晦澀,但從整體看遠比那些專業的寫手更具感染力。

當時,她用鋼筆,利用空閑的時間描繪著自畫像。

那不是學院派的那種光滑、有外框的、完整的畫像。

她隨意完成的肖像素描,有點像那一束束散落的樹葉—這兒畫著鼻子,這裡是手臂,那兒是腳,而且頁邊處也很潦草。

那些素描是在不同的情緒下完成的,取自不同的視角,有時還相互矛盾。

那鼻子與眼睛不協調;手臂與腳完全不成比例。

想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很難。

而且留得空白頁面太多了。

有些非常重要的特征沒有畫上,畫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了,她無法填補這一缺憾。

不過第一個肖像畫得還行,那是她兒時的肖像。

她出生在舞臺上,她在舞臺上度過了自己的童年。

當其他的女孩們開始學習算術時,她卻在被迫練習她的專業技能。

她挨過耳光,身體的肌肉練得柔軟靈活。

她整天都在舞臺上忙碌著。

深夜,當其他孩子都上床睡覺時,她卻在黑暗的街道上,裹著父親的鬥蓬蹣跚而行。

窗簾遮住了所有的窗戶,那黑暗的街道除了一位貌似小巧的職業女演員以外,什麼都沒有,而那亂作一團的舞臺生活就是她的家,她的現實。

‘那兒一切都是那麼虛幻’,她寫到—意思是‘那兒’她稱為的‘在那些房間裡的生活’—‘虛悄巖幻—在那兒的一切都是真實、溫暖而令人感激的—在這裡我們生活在一種令人愉快的扮山精神生活中。

那是第一幅肖像,而接下來便是下一幅。

那個出生在舞臺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一位妻子。

她在十六歲時嫁給了一位年過中年的著名畫家。

她離開了劇院,沒有了燈光,生活的場所變成了花園中安靜的畫室。

在那兒是一個充滿了畫的世界和一些言談輕柔、舉止文雅、彬彬有禮的藝術人群。

當那位著名的年過中年的人用輕柔的聲音談論著她不懂的事情時,她靜靜地坐在她的角落裡。

她滿足於為其丈夫幹洗畫筆的事;坐等他來畫素描;當他作畫時用鋼琴為他彈奏一首簡單的樂曲。

夜晚她伴隨著偉大詩人坦尼森漫步在唐斯。

‘我在天堂,’她寫到‘對於劇院的生活我從未有過一次後悔’。

要是能夠繼續那該多好呵!但不知怎麼搞地,這裡的生活卻是一片空白—在那安靜的畫室中她是一個不和諧的元素。

也許,她太年輕了,精力太旺盛,太有活力了。

不管怎樣,她的婚姻失敗了。

所以,跳過一頁或兩頁,我們看看她目前作為母親的下一幅肖像。

兩個孩子成為了她全部的熱愛。

她生活在遠離倫敦的鄉下,以家庭生活為中心,六點起床,擦擦洗洗、準備飯菜、縫縫補補、教育孩子,給小馬套上用具,擠牛奶。

她再一次獲得了完美的快樂。

同孩子們生活在村舍中,駕著小馬車行進在鄉間的路上,周日身穿青花棉佈衣去教堂禮拜—那就是理想的生活!她沒有更多的奢望,希望生活永遠這樣下去。

但是有一天,她的馬車車輪掉了,一群身體強壯的獵人跳過籬笆墻,其中一位下馬並幫助了她。

他瞧著那身穿蘭色連衣裙的姑娘,大聲說:天哪,是內麗!她看著那位身體強壯的獵人,叫喊著‘查理·裡德!’因此,所有的這一切瞬間促使她又重新回到了舞臺上,而且一周賺四十英磅。

對此她給出的理由是—執行官在家等著她還債,她必須賺錢。

對於我們來說,此時此刻遇到了很大的空白頁。

有一個海灣,我們也隻有冒險橫渡了。

兩幅肖像彼此面對;一幅是在雞舍中身穿蘭佈衣服的愛倫·泰瑞;另一幅是在專業的舞臺上身著禮服,頭戴王冠扮演麥克白夫人的愛倫·泰瑞。

兩幅肖像矛盾,然而她們卻是同一個女人。

她憎恨舞臺,卻又喜歡它。

她熱愛孩子,卻又放棄了他們。

她願意永遠生活在野外豬鴨成群的環境裡;卻在銀光燈下,在男女演員們中度過了自己的餘生。

她試圖解釋這種矛盾,可幾乎令人很難信服。

‘我一直是女人多於藝術家’她說。

歐文把舞臺放在第一位。

‘他沒有我所擁有的中產階級的品質—愛就是愛,愛家庭,不喜歡孤獨。

’她試圖勸說我們她完全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比多數女人做點心的手藝都要好;善長家務,註重色彩,喜愛家具,而且很樂意為孩子們洗頭。

如果她回到了舞臺那是因為—噢,當執行官等在家裡催著她還債,她還能做些什麼呢?

這是她提供給我們的在兩個愛倫·泰瑞間彌合缺陷的小人物的肖像—一個是作為母親的愛倫,一個是作為女演員的愛倫。

但在此我們記得她的提醒:‘哎,甚至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的真實生活。

’她並不了解自己面臨的值得重視的事情;它們來自心靈深處,而且她無法掌控。

她在小路上聽到的聲音並不是查理·裡德的聲音,也不是執行官的聲音,那是她天賦的表達;她無法確定那些急切呼喚的意圖,她無法抗拒,而且必須服從。

因此她離開了孩子們,跟著那聲音回到了舞臺上,回歸了專業,回到了沒有停歇、苦惱以及榮耀的漫長的生活中。

然而,仔細觀察過薩特金畫的愛倫·泰瑞身著禮服,頭戴王冠扮演的麥克白夫人的全幅肖像,我們來看看下一幅畫面。

那是從另一個視角展現的情景。

她手中拿著一支筆,坐在桌旁。

一冊莎士比亞戲劇集擺放在她面前,打開的頁面是《辛白林》,她在頁邊的空白處仔細做了註釋。

在伊莫金的部分提出了許多問題。

她說,對於她的疑問她是‘十分痛苦的’。

也許蕭伯納可以解釋這些疑問?在莎士比亞戲劇集的旁邊有封來自《星期六評論》有才氣的年青評論家的信件。

她從未與他見過面,但多年來他們一直進行著親切、熱烈、或有爭論的信函往來,有些信件從語言層面看實為佳作。

他說了最令人吃驚的事情。

他把尊敬的享利比成怪物,而愛倫是他鎖在籠中的俘虜。

但是愛倫·泰瑞在對陣蕭伯納時卻是很能把握自己的。

她訓斥他,嘲笑他,愛撫他並且反駁他。

她對享利痛恨的那些高見有著異乎尋常的同情,但對那些有才氣的評論家針對伊莫金這個人物進行的評論有過什麼建議嗎?顯然沒有,她已經不考慮自己了。

她像他一樣成為了親切而愛挑剔的莎士比亞的學者。

她研究著每行文字,權衡著每個字的含意,用各種動作加以驗證。

在那些黃金時刻她得以脫胎換骨,忘卻了自我,那每一個時刻都是日積月累和仔細研究的結果。

‘藝術’她引用道,‘需要我們付出努力才能更加完美,我向你保證。

’其實這是個性情不定的女人,擁有所有的本能,以及感覺,如同一個勤勉的學生,也像福樓拜本人那樣,為她藝術的尊嚴小心謹慎。

然而在那表情嚴肅的臉上再一次發生了改變。

她拼命工作著—沒有人比她更賣力地工作了。

而她卻很快地告知了蕭伯納先生,她沒有工作,隻是想了些問題。

她一點也不聰明。

的確,她告訴他‘不那麼聰明’,她很快樂。

她強調了她所表達的重點。

‘你們有那麼多的聰明人’,就像她稱呼他和他的朋友們那樣,‘不能明白,不會欣賞’。

說到教育,她一生中從未進過一天學校。

至於她目前的狀況,除了教育問題困擾著她以外,她藝術的主要活力來自想象力。

走訪精神病院,如果你願意的話;做些筆記,寫點心得,不斷地進行研究,但首先要有想象力。

所以她沒有去啃書本,而是將自己投身於生活的森林之中。

她漫步於林間小路,把自己視同為劇本中的女主角,與角色一起分享著她的情感體驗。

如果臺詞拗口或不流暢,她一定會思考再三,會重寫。

於是當每句措詞都了然於心,每個動作都自然而然的時候,她會出現在舞臺上,展現的便是伊莫金,奧菲莉婭,苔絲狄蒙娜。

然而,甚至在她處於最為輝煌的時刻時,她是一位偉大的演員嗎?她對此表示懷疑。

‘我更喜歡愛情和生活,’她說道。

她的相貌也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幫助,她無法維持情感。

當然她不是一位偉大的悲劇演員,也許,她時而扮演的一些喜劇角色很完美。

但即使她像一名藝術家分析自身時,她的注意力都會被一把廚房裡的照射著斜陽的老舊椅子所吸引,‘感謝上帝賜予我雙眼!’她叫喊著。

她的眼睛帶給她了一個多麼快樂的世界!凝視著那把‘座板上翹,椅腿結實,靠背呈現波浪型’的椅子,那曾經的舞臺消失了,聚光燈息滅了,那著名的女演員被人們遺忘了。

那麼,這些女人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愛倫·泰瑞呢?我們如何把這些散亂的肖像組合在一起呢?究竟她應該是位母親,妻子,廚師,評論家,女演員呢,還是一位畫家呢?在她放棄這個角色轉向另一個角色前,每個角色似乎都是合適的。

說到愛倫·泰瑞身上的天性,看起來用於每個角色都綽綽有餘,但這些天性從未在她的生活和事業中表現出來。

莎士比亞不適合她;易普生不適合她;蕭伯納也不適合她。

那舞臺沒有留住她,托兒所也留不住她。

但畢竟有了一個比莎士比亞、易普生或蕭伯納更偉大的劇作家。

天性所定,那是一個如此廣闊的舞臺,有著那麼多數不清的陪伴的演員。

天性所限演員隻能扮演不多的角色。

他們的角色無關緊要,去留對那舞臺影響不大。

但是,時而天性會塑造新的角色,創造一個原型。

而那些塑造了原型角色的演員常常很難轉型。

他們不會演那些普通的角色—他們會忘記臺詞,會即興扮演自己。

然而當他們走上舞臺,面對成堆的臺詞,舞臺生涯便結束了。

那就是愛倫·泰瑞的宿命—扮演一個新角色。

因此,當其他演員由於扮演了哈姆雷特,費德爾或者克利歐佩特拉而被人們記住時,愛倫·泰瑞卻因她是愛倫·泰瑞被人們紀念。

From The Moment and other Eessys,1947

選自《瞬間及其它隨筆》1947

2012年11月12日譯自《Readings in Modern English Prose》下冊

About the author

Virginia Woolf (1882–1941) was an English novelist and critic. She was educated at home by her father Lesilie Stephen,who was a well-known scholar. While she lived in London after her father’s death,she became the centre of what we often call the ‘Bloomsbury’ group,including Roger Fry,L.M. Keynes,Lytton Strachey and Clive Bell. Her brilliant literary career was cut short by her death in 1941. Among her best-known novels are Mrs. Dalloway,To the Lighthouse and The Waves. This account of Ellen Terry was written in 1941 but did not appear in book form until 1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