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常想,如果當初我不那麼任性,那一切悲劇就都不會發生,我應該不會那麼早就結婚,也不會那麼年輕就有孩子,更不會因為要結束那段不如意的婚姻而回家,我不回家,弟弟就不會出車禍……一切的如果,如果都可以重來,我真希望可以重來,可這就是生活,錯一步,以後的軌跡就都被改寫了,無論好壞,你都隻能這麼順著往下走。
我家有五個孩子,我排行老三,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十四歲那年,我就已經離開家,在縣裡的職業高中讀師范了。
那時候的職業教育和民辦教學,不像現在這麼發達,也沒有現在這麼正規,常有一些打著到北京上學,畢業包分配工作的幌子,來學校招生的培訓班。
我看我的很多同學都報名去了,我心裡也跟著長了草。
這時,剛巧就有一個新的培訓班來招生,培訓辦公軟件,承諾以後可以進北京的大公司工作。
這事兒,我爸是第一個反對的人,他認為一個人有多大本事就幹多大的事兒,本分人家的孩子,就該本本分分地生活,而我又是個女兒家,穩穩當當地當個老師,找個好對象成家,是比去什麼北京,學什麼辦公軟件都要好的事。
可我那時不知道是怎麼,就跟著了魔一樣,就是要去,一定要去,最後,是我媽實在拗不過我,跟人家借了7000塊錢,又說通了我爸,把我送去了北京。
結果呢,是我在北京學了一年,又混了兩年,什麼事先承諾的安排工作,都是騙人的,最後一分錢沒賺著地回了家。
回家之後,我又在父母的幫助下,開了個小幼兒園,可仍舊是個賠。
這前前後後,家裡為我拿了不少錢,我始終一事無成,終日無所事事,呆在家裡,跟父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後來,就有人來給我介紹對象,介紹的就是我前夫——二春,二春跟我們同村的,比我大兩歲,我們上中學那陣就認識,後來他一直在大連打工,剛回來。
結果,我爸知道了這事,又是極力反對,原因是二春的家風不好,可我哪管這些,我想的就是,跟這個人合得來,能玩到一塊去,還有只要跟他結婚,我就能早點離開這個家,脫離父母的管束。
所以,任憑父母當時怎麼阻撓,我在跟二春交往了7天之後,就把自己交給了他,不久,我就懷孕了,父母也隻能同意了這門婚事。
我到現在還記得出嫁那天,我媽含淚拉著我的手,欲言又止,隻是那麼一遍遍摸著我的手,一副不舍的樣子。
也許那時,我媽就預見到了我婚後的生活不會幸福,可她又抵抗不了我的命運,她隻能默默地心疼流淚。
果然,婚後的二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不允許我回娘家,原因是我父母曾反對過我們的婚事,他怕我回娘家,我父母會挑唆我們離婚。
而我就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要是有哪句話稍沒順他的心思,就會招致他的一頓拳打腳踢,完全不顧及我已經有孕在身。
就在我懷孕6個多月,二春跟我父母有矛盾,他本來是要打我媽的,結果把我打了,還住了院,為了保住肚子裡的孩子,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月保胎。
孩子七個半月時就出生了,是一對雙胞胎男孩。
這樣,我前後花去了三萬多塊錢,這點錢是我和二春結婚時收的禮,也是我們當時全部的積蓄。
出院的時候,我們倆人加一起,兜裡隻有80塊錢,二春的父母根本不管我們,沒錢拿什麼養孩子呢?我隻好回了娘家,給父親跪下以求得父親的原諒,無論女婿怎樣,父親始終是心疼女兒和外孫的,父親是個地道的農民,手上沒有什麼活錢兒,可還是給我拿了1000塊錢。
而二春小錢不稀賺,大錢又賺不來,那時,他就已經沒什麼心思在家裡,老是想往外走,我不讓,因為孩子還小,又是兩個,我自己根本帶不過來。
二春走不了,就見天地跟我發脾氣,挨打成了我月子裡的家常便飯。
後來,我剛出月子沒幾天,他就揣著家裡僅有的200塊錢出走了。
他走了四個月,我沒去找過。
轉眼到了農村賣糧的季節,二春知道家裡能有點錢,就回來了。
他回來之後,就遊說我跟他一起去大連,說大連錢怎麼怎麼好賺。
我當時的確是心動了,因為在家裡繼續這麼呆著也看不到希望,而我們畢竟是夫妻,孩子是需要有爸爸的。
於是,我們帶著賣糧的7000多塊錢就去了大連。
去了之後,他仗著手裡還有點錢,連工作也不出去找,天天就是買彩票,錢花沒了,他就讓我們母子三人回家,可當時,我就是連回家的火車票都買不起。
沒辦法,我又給我媽打了電話,我媽什麼也沒問,就給我寄了500塊錢。
二春到火車站送的我,臨上車時,他跟我說,要我安心回家帶孩子,他在外頭賺錢往回寄。
那年春節,我在娘家過的,三十兒晚上,我想二春總該打個電話回來吧,可那天之後,二春就又失蹤了。
其實,那時二春在外面就已經有人了。
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那年四五月份,二春突然出現在家裡。
這回他真的是拿回錢了,有7000多吧,還把他在大連買的剛用不久的手機送給我了。
因為當時,手機裡的電話卡還是大連的,所以,我總能看見電話裡有一個沒存名字的未接來電,有一次,電話響了,又是那個號碼,我接起來,對方是個女的,我問她是誰,她問我是誰,我說我是二春的愛人,她那邊一下就把電話掛了。
為這事,我跟二春大鬧一場,第二天,二春的小包不見了,我知道二春又不辭而別了。
不過,當時,我觀念還很傳統,二春走後,我也跟來了。
因為不知道他在哪,我就每天到二春曾跟我提起過的幾個為數不多的地方去等。
等了三天,終於讓我在一個廣場,把二春和那女人撞見了。
我什麼也沒說,要離婚,二春不同意。
結果,那女的就鬧上了自殺,二春跑到人家床頭,不但給人家跪下還又懺悔又道歉的。
為了能讓二春有個緩沖的時間,我也沒再逼他,而是自己先在一家網吧找了個收銀的工作。
結果,那女的出院那天,二春就跟那女的走了。
二春的朋友都勸我,還是回家帶孩子,好好過日子,別再等二春了,可我總是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堵著,特別難受。
我輾轉著打聽到那女的上班的舞廳,一進去看到那女的,我們倆就撕扯到了一起,聞訊趕來的二春非但沒有拉架,反而狠狠地把我打了。
後來,有人報警,我被送去了醫院,而二春則被拘留了。
從此,我們兩人再沒見過面。
當時,我不知道怎麼會對二春和那女的有那麼大的仇恨,就是從醫院出來,我也到處打聽他們的消息,我就是要與他們同歸於盡。
後來,是我在網吧工作的同事,把我點撥清醒,她說讓我凡事多想想孩子,我是死不起的,我死了,孩子們怎麼活?我也終於領悟到,作為一個母親,我隻有自己堅強起來,才不會被欺負,才會負擔起兩個孩子的責任。
從此以後,我把自己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打工賺錢上,我一刻也不讓自己鬆懈下來。
這一幹就是兩年,離婚時,我只要了兩個孩子,算是凈身出戶吧。
離婚本來對我來說,是件解脫的高興事,可就因為我這次回來,我唯一的弟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因為我回家的時候,在大連帶了一些海鮮,弟弟要跟我一起去給二姐家送點,晚上我們在二姐家吃了飯,弟弟很高興,還喝了點酒,結果,回來的時候,我們的摩托車跟人家的貨車相撞,弟弟當場就沒了。
我弟弟真是特別好的一個孩子,又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原本剛剛復員回來,在一個廠子的保衛科做科長,人品口碑都特別好,可因為我,這麼年輕他就走了。
因為這次車禍的主要責任在我們,所以,沒有得到什麼賠償,住院費花了好幾萬。
今年年初,我隻身來到長春,是希望可以離父母近一點,也方便有個照應。
我開始在一家大賓館做服務員,經理大姐對我一直很好,後來她自己出來開了一家時尚賓館,覺得我可靠,就讓我過去幫她。
不怕你笑話,來長春這麼久了,我哪兒也沒去過,每天就是呆在賓館裡,因為出去就得花錢,我才26歲,當然也喜歡那些漂亮好看的衣服和小玩意,可我是舍不得為自己花錢的,我最大的娛樂就是看賓館裡免費的報紙,或者偷偷到賓館的網絡室上網。
知道我經歷的經理大姐,總是張羅著要給我介紹對象,還鼓勵我多出去跟人交朋友,說整天在屋裡悶著上哪認識好男人去?盡管,我知道,這也是我爸媽和我家親戚最希望的。
可我卻不想,真的不想,因為先前的婚姻,我已經有了陰影,我真不知道兩個人該如何相處。
其實,在我跟二春的婚姻名存實亡的後兩年,我也交過一個男朋友。
我們很投緣,處得也很好,他也要跟我結婚,可是,他隻能接受我帶一個孩子,兩個堅決不行,因為他是單傳,他希望能和我再生個孩子。
可我已經有兩個孩子,不想再生了,如果我再婚是以放棄我的孩子為條件,那我隻能選擇放棄。
今年,弟弟忌日的時候,我回家,親戚們又說我不懂事,讓60多歲的父母操心,兒子6歲,又要上學,正是到了用錢的時候,讓我趕緊找個人嫁了。
我能理解家人的心思,可找男人又不是買白菜,找個人結婚容易,以後過日子呢?兩個人相處真是太難了,有時就是我看得上別人,人家還未必相中我呢。
不過,我已經想好了,無論有沒有男人可依靠,我這輩子就跟我這兩個孩子拴在一起了,我要他們跟別的孩子一樣健康快樂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