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身邊的床鋪早已涼透。
我看著那微微凌亂的床單,想著昨晚的事情,感受自己內心那一絲留戀和不舍,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當時的我,以為自己不過是遇見了個精力過旺的混混。
雖然我心裡不願意承認他是那樣的人。
在我躺在床上發呆時,歌廳門口的卷簾門傳來『砰砰』的砸門聲,同時伴隨著一個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趙嵐,我知道你在裡面,趕緊給我開門,不開門我就讓我弟弟來砸爛你這破歌廳!』
這女人的聲音我聽了十年。
她是我死去前夫的姐姐,齊露。
她和前夫弟弟齊強兩人在我前夫葬禮上,說前夫生前借了他們三十萬塊錢讓我替他們還,我不同意就打我,我想跑齊露就找人去騷擾我母親,最後我沒辦法隻好答應下來。
而這筆錢上個月正好還完了。
在我看來,我和前夫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
我雖然不想開門,但她把門砸的震天響,萬一砸壞了,修門又是一筆錢。
我心疼錢。
無奈之下,隻得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一條裙子,將頭發隨意挽起就趕緊去開門。
門一打開,她就直接說了兩個字,『趙嵐,還錢!』
『還錢?』我堵著門說道,『錢我上個月就還完了』
我本以為她是記錯了,可我一說完,齊露雙手叉腰,滿臉精明的說道,『還完了?你還完的是本金,還有利息呢!看在咱們是親戚的份上,你再還我十萬利息吧!』
說完,她就撞開我,往裡走。
她以前每次問我要錢,都是這樣。
我腦袋一懵!
知道他們就是甩不掉的瘟神!就算我答應了再還十萬,他們一定還有其他借口要錢!
我追在後面說,『當初你們說連本帶利三十萬!』
齊露聽見我的話,停下腳步,嘴角勾起獰笑,問我,『是嗎?有憑證嗎?』
一句話,我啞然。
當年我隻有十八歲,什麼也不懂,根本沒想著簽什麼憑證。
見我這樣,齊露笑的更得意了,臉上的肥肉在她的笑容裡抖動,『沒憑證就好好交錢!過幾天就到日子了,你一個月給我3000吧,這樣三年就還完了』
一個月三千,又是三年!
我之前就是這樣還了九年多!
同樣的噩夢,我堅決不要再做三年!
我追著齊露說,『不可能,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們家的!』
面對她隻能強硬,一旦軟弱,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
『不給?』齊露對我的反抗,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意外。
她的眼睛掃了一眼亂糟糟的床鋪,臉色大變,喊道,『怪不得你不給!你說!你是不是給我哥戴綠帽子了?你個賤人!』
齊露說著,突然揚起手,在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啪』一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我的臉上!
打的我耳朵嗡嗡作響。
可這十年歷練,我已經不是當年的軟柿子,我站直身體,揚手一巴掌就還了回去!
齊露似乎沒想到我會打她,她瘋狂的沖到門口,大喊,『你們都來啊,快來看看啊,我這弟妹偷人,被我發現了還打我!』
大早晨的,整條街都是小商鋪,這個點大家都起床了。
她這一嗓門,讓所有商販都探過頭來看。
我直接把歌廳的小門關上,卻看見來來往往的人都湊過來,問道,『怎麼回事啊?齊大姐』
齊露見有人問她,更來勁了,坐在地上又哭又喊,『還能怎麼回事,趙嵐這個小賤人偷人,我媽媽弟弟都對她這麼好,她偷人還打我,你說她對得起我們嗎?』
我躲在裡面,頭疼的要命。
本以為齊露再鬧中午也要吃飯,人們看看熱鬧,一會就會散去,可在我想進屋時,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你弟弟都死了十年了,
她怎麼叫偷人?這叫談戀愛』
是齊臨!
聽見他的聲音,我的心都緊了起來。
這十年,齊家經常冤枉我,說我偷人,說我問齊家要錢,說我咒罵前夫母親,大家都覺得我不是什麼好人。
可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說話。
2
齊臨的一句話,周圍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站在門裡,隔著歌廳的玻璃門看著他,齊臨依然穿著長T恤,袖子挽在肩膀上,頭發因為沒了發膠,軟軟搭在額頭上,與見他時相比,看上去溫和許多,臉頰上還有我的為他貼的創可貼。
手裡還提著一個塑料袋,看不清裝的是什麼。
『你是誰家的小兔崽子,我管自己弟妹關你屁事!』齊露罵罵咧咧,可當她抬頭,看見齊臨時,上一秒還惡毒的表情,下一秒就變的滿臉堆笑,道,『原來是齊叔的兒子啊』
齊叔?
我見齊露對齊臨的態度不由一愣,齊露是那種典型的三八嘴,小鎮上誰的情況她都了解。
一般人家不如她家,她看不上,別人家比她家強,她就天天咒罵別人靠歪門邪道賺錢,能讓她給這種好臉的人,真不多。
齊臨也不搭理她,直接敲了敲歌廳的門,說,『小露,給我開門』
他在說出那個『小露』時,我能感覺到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站在門裡,對自己昨夜的沖動,真的悔的腸子都青了。
『小露?』齊露聽見齊臨這麼叫,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馬上站起來說,『小齊,你不會和我家小趙好了吧?』
小趙,我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齊露這麼叫我。
齊臨根本不搭理齊露,繼續敲門,『小露開門』
我站在門裡,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周圍都是人,我如果開了就是害了齊臨,我雖然比齊臨大不了多少,但終歸是小鎮上有名的寡婦,如果讓人知道他和我有染,以後他也許會和我一樣,在小鎮被人指指點點。
我不能害他。
但是人在門口,我也不能不開門。
猶豫再三,我還是將門打開,堵在門口,對齊臨說,『小齊,你昨天和朋友來玩,又把煙落在我這了,不過你放心,我給你收著呢』
我說著,把手邊的一包煙拿起來,就要塞給齊臨。
齊臨似乎一秒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低頭看著我,眸子裡帶著幾分憤怒,胳膊一伸,大掌一下子扣住我的腰說道,『小露,怎麼翻臉不認人了,昨天我們不是還好好的?』
男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我,我拼命抵抗著說,『你說什麼呢!你放開!』
周圍的人都過來湊熱鬧,目光中滿是好奇。
『小露,我對你是真心的,不要拒絕我』面對我的抵抗,齊臨卻毫無退縮的意思。
他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明白了我們的關系!
一旁的齊露更是激動,她站起來,看著周圍這麼多人,大聲的說,『哎呀,小齊,你真是看對人了,我家小趙人好,會做家務,還能賺錢,鎮子上那麼多姑娘,就……』
『進來吧』
我真的聽夠了齊露那句『我家小趙』,惡心的我都快把隔夜飯吐出來了。
將齊臨拉到屋裡,我反手關門,拉下門擋把齊露鎖在門外,完全不聽她在外面難聽的叫喚。
門一關,我就將齊臨推開,一邊往裡走一邊對他說,『等一下齊露走了你就走吧,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個交易,你別往心裡去』
不知為何,我在說這話時,心裡堵的難受。
可我在小鎮上名聲不好,今天的事情不能讓別人再補到其他的風影,不然肯定會影響到齊臨。
『交易?』
齊臨一把抓著我的手,將我推到墻上,他個子比我高出二十公分,我抬頭時,看見男人明澈的眸子裡,此時卻含著慍怒。
抓著我手腕的大掌力道也一分分加大。
3
明明已經不是什麼年輕少女了,可看著齊臨這副生氣的樣子,我居然覺得有些心疼。
想到這,我果斷抬頭對齊臨說,『對,就是一個交易,你有人要躲,而我正好空虛寂寞……』
『是嗎?那趙嵐你現在空虛嗎?寂寞嗎?需要我陪你嗎?』
齊臨說話時很明顯在生氣。
我一邊推開齊臨往屋裡走,一邊心虛的說,『不了,昨天你已經滿足我了,你走吧』
可齊臨就跟在後面,他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說,『我沒打算走,我強去給你買早點了』
一句話,像是紮在我的心裡。
一心想要拒絕他的心思一時間哽咽在喉嚨裡,許久,我才定定的看向他開口,『齊臨,我一個寡婦,如果你是想戲弄我,我求你放過我,如果你真的錯把昨晚當成了愛情,那我隻能告訴你,我們不可能』
在我看來,齊臨不可能喜歡我。
『我喜歡你』齊臨在我強強自我否定完的時候,一個箭步沖上來,從背後環住我,『我喜歡你很久了,為了接近你,我經常來你歌廳,可是你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隻好……』
『你多大?』我打斷他的話。
『過幾個月就26了』齊臨明白我的意思,他用下巴輕輕撥著我頭頂的軟發,用陽光卻溫柔的聲音說,『不要拒絕我,你看看我,昨天我在你這裡畢業,已經成為男人了』
『你不會是打算讓我對你負責吧?』
我當然明白齊臨是什麼意思。
更何況,我根本不會相信他。
一個這樣好的男人,怎麼會喜歡我?
『不,是我要對你負責,像男人一樣負責』
齊臨的手緊緊扣著我的腰,他的力量很大,縱使我想掙紮,卻也掙脫不了半分。
我少女時期沒有經歷過愛情,此時被齊臨這麼抱著,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裡這種甜蜜,又害怕失去的感覺,這兩種情緒在撕扯著我的心。
也許是鬼迷心竅了,我低著頭說,『我不用你對我負責,我可以允許你呆在我身邊,如果有一天你遇見更適合你的女孩,你隨時可以走,隻是記得跟我說一聲就好』
齊臨聽見我的話後,將我的身體轉過來抱起,一臉深情的承諾:『我不會離開你,我要娶你』
齊臨在我家住了兩天,這兩天,我和他過著夫妻一樣的生活,他精力旺臨,而我也因為第一次發現男女之事的美妙,從不生厭。
可就在第三天的早晨,我歌廳的門被人砸開。
4
那個時間齊臨還沒起來,我嚇得趕緊去門口查看,就看見外面是我前夫的姐姐和弟弟,齊露、齊強兩個奇葩。
『你們幹什麼?』我警惕的看著他們,這兩個人今天敢砸門進來,肯定是來者不善。
見我這樣,齊露那肥臉笑了起來,樂呵呵的說,『小趙,別緊張,沒別的事,小齊在嗎?』
『誰是小趙?齊露,我和你們齊家已經沒關系了』我邊走邊退。
如果齊露一個人我不怕,但加上齊強,我肯定打不過他們。
『小趙,別這麼說,你畢竟是我弟弟的媳婦,現在就算我弟弟死了,我們也把你當成親妹子一樣,所以這次你和齊臨的事情,我們必須要替你做主』
齊露說話時滿臉堆笑,我瞬間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我不禁冷笑道,『當年我前夫強死,你們就逼著我還錢,打我,騷擾我媽媽!我一不按時給錢你們就到處傳閑話,那時候怎麼不說把我當親妹子一樣?』
『趙嵐!你別給臉不要臉!』
齊強一聽我這樣,馬上就露出了原來的嘴臉,他脾氣最沖,以前每次他都是第一個打我。
『弟弟,你怎麼能這麼說?』齊露趕緊攔住齊強,走過來滿臉推心置腹的表情對我說,『小趙,你別理他,他啊,就是悶騷』
『你們來幹什麼?』
在齊露和齊強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時,齊臨醒了。
他走到我身後,大掌搭在我的肩膀上,看向齊露和齊強。
齊露一看見齊臨,臉都要笑開花了,趕緊湊過來,『小齊,你在就太好了,你看你們都住在一起了,是不是也要準備結婚的事了?我今天就是來代表小趙的家人,跟你談談彩禮的事情』
『彩禮?齊露,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我一聽齊露提彩禮,真的恨不得抽她。
誰都有資格提彩禮,就他們齊家沒資格!
『小趙,你害羞什麼?』齊露根本就懶得搭理我,她問齊臨,『小齊,要不要我去跟你媽媽談?你看你們都住一起了,我家趙嵐以後也不好嫁人了』
『你滾出去!要不要臉了!』
一聽她提齊臨的家人,我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去推齊露,想讓她出去。
齊強一下擋在前面。
『小趙!』齊露躲在齊強後面。
齊臨聽到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彩禮好商量,你們嫁妝給的足,我們齊家彩禮肯定也不會丟臉』
聽他這麼說,齊露笑臉僵在嘴邊,她看了看我,問,『小趙,你這些年也存了點錢吧?拿去做嫁妝也好讓自己嫁的風光一些』
我聽見齊露的話,氣的渾身發抖。
十年問我要了三十萬,現在不想出嫁妝,卻想要彩禮?
天底下居然有齊家這麼厚臉皮的人!
『齊露,你說這個話不覺得丟人嗎?我十年省吃儉用,給了你們齊家三十萬,好不容易要解脫了,你們又問我要十萬!現在還盤算著把我嫁出去要彩禮,你們齊家的心是不是都是黑的!』我站在那裡,氣的指著齊露大罵,渾身發抖。
齊露發現自己目的太明顯,幹脆撕破了臉,『齊臨,反正你想娶趙嵐就必須要通過我們家,彩禮的事,我今天就把話擱在這裡,最少五十萬,少一分錢都別想娶趙嵐!』
齊露說完,拉著齊強就離開了。
看見齊露這副嘴臉,我定了定神才轉身對齊臨說,『齊臨,你走吧,咱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