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舞池中,19歲的我丟掉了初夜,沉迷於幻想的誘惑之下。

1

我叫黃潔,今年51歲,走過了太多的坎坷,流淌了太多的眼淚,經歷了太多的辛酸,一切的遭遇,都是因為父母的疼愛和那個不知感恩的男人所賜。

我六歲那年,伸手去倒水,被一壺滾燙的開水,沿著脖頸澆了下來,自此我身上就多了一片疤痕。

我媽終日以淚洗面,自責不已,說她沒有把我照顧好。

我爸唉聲嘆氣,摔了他那寶貴的公文包,說那該死的工作讓他忽略了我。

傻傻的我,哪裡懂得自己的人生將要改道。

後來父母又生了弟弟,可一點沒有削弱對我的愛。

十歲那年,我爸當上了廠裡的車間主任,後來,又當上了廠長,我家的條件也自然比一般家庭要優越。

衣食無憂的我臉上卻沒有泛起笑容。

我從小就很自卑,看著別人跳著大繩,也不敢上前去,學校表演個節目,也不敢參加。

我從小就用長袖衣服包裹著自己。

袁明是我家的鄰居,比我大三歲,從小就特別地護著我,像個大哥哥一樣陪著我長大。

19歲那年,他考上了大學,而我隻能望著他隨風一樣飄走。

我心裡的落寞隻有我自己能懂。

那時的我,天天抱著瓊瑤的小說看,哭得稀裡嘩啦。

袁明走了,我也去讀了技校,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廠子,當了統計員。

有我爸的影響,大家都很照顧我。

那時候流行跳交誼舞,流行單位聯誼會,不愛出風頭的我竟然被工會主席硬是拉去了舞場。

燈光照射下,我一下子迷花了眼睛。

就在那個舞池裡,我認識了年輕帥氣的宋洋,我踩了他好多腳,可他卻一直盯著我看。

『黃潔,你真美』!

我驚了一跳:『嗯?你怎麼認識我』?

他嘿嘿笑了:『你是黃廠長的千金,怎麼會沒人認識你呢』?

一句話說得我臉紅了,長那麼大,從沒有人直白地贊美過我,那時的我,沒有任何的戀愛經驗,哪裡能分清真情與假意呢?

有了那次相遇,宋洋就有事沒事來找我,我總是躲著他,因為我心裡還裝著那個美好的期盼。

袁明上了大學很少回家,暑假幾乎都在勤工儉學。

有一年,春節他回來了,我抱怨:『袁明哥,考上大學就看不上我們了嗎?怎麼也不回來找我們玩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還拍了拍我的頭:『小雨,我和你不同,我媽是家屬,我爸一個人的工資哪能吃得消』。

我心裡忽然疼了一下。

我把存的錢塞給他,讓他專心讀書,不要那麼辛苦,可誰知竟然惹惱了他:『你這是在惡心我嗎?』

他憤憤地走遠了,從那以後,他就真的再沒有回來過。

為了這事,我傷心了好久,也自責了好久。

我還沒回過神,那個心不死的宋洋,竟然提著東西上了我家。

我爸陰著臉,沒有讓他進門,我爸閱人無數,說這種攀高的小子,準是不安好心。

我爸看得確實沒錯,這個宋洋就是一個遊混子,整天就是想著歪門邪道,一步升天。

後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廠子的廠花給追到了手裡。

結了婚也不好好過日子,我當時還慶幸自己沒有掉進火坑,可殊不知還有更大的浪濤等著我。

1991年,我爸調去了最紅火的棉紡企業,任廠第一書記。

那一年,也是企業熱火朝天的好時節,多少人都擠著頭進這廠子,根本不願進機關。

九十年代能當個工人是很讓人羨慕的,如今的人們根本體會不了我們那時的驕傲。

袁明那一年也畢業了,回到了家鄉,分配去了郊區的一家單位,他父母折騰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門路調回城裡。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父母想到了我爸,借著老鄰居的關系,他們提著重禮登了門。

想進棉紡廠的人扒尖了頭,而我爸卻一口就答應了。

不僅沒有收下禮物,甚至還讓我媽給他們備了一些禮物。

我爸點著了煙,問了下袁明的情況,順便還說到了我。

袁明父母不明意思地直誇我懂事,說他家袁明從小就喜歡和我一起玩耍。

話一出口,我爸就接了電話。

『我看兩個孩子挺投緣,要不咱們就撮合撮合?』

我爸話說得隨意,可那並不是他一拍腦門子熱了頭。

我爸知道我的傷疤是道『梗』,更知道我心裡的那點心事。

袁明爸媽看我爸吐了口、答應的爽快,自然心裡高興地樂開了花。

可我爸說起的姻緣又讓他們愁上了眉梢,嘴上答應著回去問問袁明的意見,可心裡早就犯起了嘀咕。

袁明大學時談了一個女朋友,畢業時兩個人因為分配的事僵持不下,就各自回了家鄉。

當時袁明答應那個女孩,如果兩年內工作沒有長進,也沒有心動的女孩 ,就辭職前去找她。

而我傻呼呼地還沉浸在自己的夢裡,如果不是我爸助了一把力,也許我的夢也不會變為現實。

我的人生也不因為這個曾經喜愛的男人而充滿了悲傷。

我爸媽自然是欣喜,看著袁明長大,知根知底,覺得把我托付給他放心。

用我爸的話說:『雖然我一個技校生高攀了他一個大學生,可我家的權勢和地位是他奮鬥一輩子也爭不來的』

袁明家條件一直不太好,在那個年代,能和我家攀上個親也確實是再樂意不過的事,隻可惜袁明堅決反對。

他還戀著他的那個大學女同學,直到半年後,事情才有了轉機。

他的那個女同學嫁人了,嫁給了單位人事科科長的兒子,又是一個現實的女人。

袁明這才晃過神來,生活就是生活,哪有那麼多的浪漫情懷,那麼多的癡情男女。

為了回城,不讓父母傷神,他主動追求了我。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他分手的那個橋段,隻是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很快袁明就回了城,進了我爸的企業,和我成了同事。

一躍成了書記的準女婿,自然樂上了眉梢,付出代價的袁明,也毫不客氣,凡是能撈到的好處,他絕不落下。

他那個遊手好閑的弟弟也通過我爸的關系進了另一家棉麻廠。

哥哥突然變成了男朋友,我還有點不自在,連袁明牽我的手,我都羞壞了。

那天,他無意中看到了我身上的疤痕,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一把將我摟入了懷中:『小雨,你放心,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他不在乎,他真的喜歡我。

相信他給我說的那些情話都是真心語,可後來才知道那些都是鬼話。

一年後,我嫁給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婚房,都是我爸媽給準備的。

我還記得那天我爸很鄭重地對袁明說:『我們就小雨這一個女兒,你一定要對她好,我家是不虧待你的』。

袁明一個勁地保證,說他這輩子就愛我一人,一定把我照顧好了。

結了婚,我自然變成了他的老婆,他家的媳婦,我很清楚,自己其實是配不上他的。

我一個技校生,沒有多少文化,而他一個堂堂的吃香大學生。

本應娶更優秀的女孩,隻可惜我家有了私心,把他給我『搶』了回來。

說『搶』有些過頭,其實是他自己失了感情,抉擇後的選擇,隻是這份感情不真心,也不真實。

他心裡的那份自尊一直沒有得到安放,而我竟然為了自己的配不上,百般順從他。

出門遞衣服,擦皮鞋,進門趕緊給沏茶。

我從小到大,在家裡都沒有這樣孝敬過我爸爸。

剛結婚那兩年,他對我還算可以,可隨著他調往銷售部當了經理,就開始變了。

燈紅酒綠的生活,迷醉了他的雙眼,經常有風聲傳回廠子裡。

我爸自然心裡不舒服,還探了我的口風,我自然為他擋了架。

我暗示了他好幾回,他還不樂意:『男人在外談個生意,難免逢場作戲,你們這些女人聽風就是雨,那麼不放心,就掛在褲袋子上』。

我愣了半天,一個大學生,竟然也說出這麼粗俗的話。

我從沒有想過我的袁明哥會變了,變得會演戲,變得不那麼真實。

那時候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袁明對我生下女兒一肚子氣,說我斷了他家的後,對女兒也不怎麼喜愛。

不過他也隻是在我面前抱怨兩聲。

在我爸媽面前可是裝得體貼入微,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還陪著女兒一起畫畫。

臨出門還細心地幫我拎著包。

可他一回到家就成了二大爺。

後來我才明白,他家就是這樣男尊女卑的模式,隻是礙於我爸的地位,他不敢明目張膽地要求我。

在他家,他爸吭一聲,他媽都要抖一抖。

家裡來人都不讓他媽上桌子,我算是個例外吧,由於我的到來,他媽才能『平等』地上個桌子。

這些都是我和袁明談戀愛時沒有意識到的。

很多年後,我才想明白,門當戶對,是什麼意思。

不同的家庭,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處事方式,即使那個人受了再高的教育,有再高的學歷。

他始終也逃脫不了他家庭的那個烙印。

1997年,大批企業開始破產倒閉,棉紡廠搖曳了兩年也沒能幸免。

所有的工人買斷的買斷,下崗的下崗,曾經紅火的企業一下子停了產,靜寂無聲。

走在曾經的廠區裡,隻覺得一身的涼意。

我爸鬱悶了好一陣,那時候我弟弟在北京也結了婚,我媽就拽著我爸去了那裡。

隻留下了我和袁明。

袁明靠著我爸的關系,開了一家公司,生意慢慢地上了道。

我自然也成了全職媽媽,那年我27歲。

袁明趕上了好年代,他有知識,有文化,有我爸系的幫襯,自然很快有了錢,有了地位。

他對我更是吆五喝六的,沒有了我爸的庇護,他更是肆無忌憚,根本不顧及我們的情誼。

那時候哪還敢奢望他對我的愛情,隻有我自己還傻傻地在心裡愛著他。

也就是他最得意的那一年,他不顧我的反對,強行讓我再懷個孩子,我們發生了結婚以後第一次激烈地爭吵。

他喝了酒,借著酒勁,他終於說了真心話,說出了他當年的不得已。

他說他就像是一頭牲口,被扔給了我家。

我聽得都驚呆了,他竟然這樣看自己,這樣瞧不起我們的婚姻。

他哈哈大笑,給我講了他的大學戀情,講了他的初戀女友怎麼甩了他。

他說他為了報復,才娶了我,他就是要翻身。

昏暗的舞池中,19歲的我丟掉了初夜,沉迷於幻想的誘惑之下。

他是真的喝多了,我真的相信他是喝多了,說得糊話。

我們並不是陌生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他,一直都那麼仰慕他。

可他卻心裡如此的淡暗。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睡,就那樣坐了一夜,想了很多。

婚姻,到底是什麼?曾經的我們是那麼的渴望,可卻沒有換來真心相對,哪怕曾經有過那一絲絲的愛戀,一絲絲的動情都好。

可看到熟睡的女兒,我又改變了想法,骨子裡的那犟勁,非要把他掰持過來。

可最終還是錯了,錯得太離譜。

他見來硬的不行,就改變了策略,那段時間,按時回家,也確實對我和女兒好了很多,還會陪我逛個街,散個步。

我一直以為是他哪天想起來酒後吐了真言,後悔不已所做的補償。

可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是他爸給他施加的壓力,也是他自己內心的那份渴求。

我沒有經住他的軟磨硬泡,還是生下了兒子。

他送給了我一個昂貴的玉鐲子,說我是他家的功臣。

可沒有溫暖多久,他就原形畢露了。

那是因為他徹底放鬆了,他爸媽再也不會嘮叨他了,而我成了他那放心的全職免費保姆,讓他無後顧之憂地大展拳腳。

隻可惜,他的拳腳不是用在了生意上,而是迷戀上了那些鶯鶯燕燕。

我不知道袁明對我到底是何種感情?

是愛,還是報復,是痛恨,還是那種於心不忍的矛盾?

自從生了兒子後,他就很少會給我溫暖,他說老夫老妻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自然心裡難受,五六十歲的都沒說行了,我們才三十多,他就歇了火。

後來才知道,他迷戀上了他公司新來的一個女秘書王丹。

名牌大學畢業,外語了得,嫵媚動人,還身材火辣。

我質問他時,他也毫無遮攔:『小雨,你把孩子帶好就行,我那都是逢場作戲,為了工作,帶個美女才能談下生意』。

我望了他一眼,簡直無語。

那天我拿袁明的西服去幹洗,一把摸出了他口袋裡的『小傘』。

我的眼淚 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我以為是他忘記了,後來才知道他是故意讓我發現的。

那時候已經和王丹雙宿雙棲了,在外安置了新家。

他事業上離不開那女人的輔佐,可卻把家給忘了。

看我沒有反應,他就變了臉。

而我隻能獨自咽下,我不想讓他太得意,更不想讓我爸媽操心我。

這些年我爸媽幫襯我們太多,他們之所以幫袁明,就是為了讓我過得幸福。

可我爸還是看走了眼,我更是瞎了眼。

我清楚地知道離婚對我意味著什麼,看著一雙兒女,我得堅強。

袁明終於坐不住了,他直接把那個王丹帶回了家。

我照樣笑臉相迎,做了一桌子飯菜招待她。

還感謝她對袁明的幫助,孩子們也姐姐、姐姐地叫著她。

雖沒有言明,但他們當著我的面眉來眼去,手還不老實,沒出門就摟上了。

我看到袁明那尷尬的表情和王丹得意的笑容。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氣我,就是為了讓我歇斯底裡的謾罵,讓袁明遠離我這個潑婦。

隻可惜我忍住了,我忽視了眼前的一切霧霾,就是想等天晴的那一天。

為了兩個孩子,我也要守住這片天,盡管我的天空烏雲密佈,我也得頂住。

看到袁明帥氣又多金,哪個小姑娘不動心?艱苦熬來的江山被別人搶了去,我一百個不甘心。

王丹熬了一年,終於熬不住了,他給袁明下了最後通牒。

為了抱得美人歸,袁明第一次低聲求了我,就是為了讓我同意離婚。

那層窗戶紙不捅破,我們在外人眼裡還叫幸福,可一旦捅破,看盡了醜惡,心底的那些傷痛就一股腦子翻湧了出來。

我很平靜的望著他:『高袁明,你摸著你的良心,你對得起誰?你一百個不願意,我家也沒有五花大綁綁著你成親』!

『小雨,我是真的喜歡王丹,你就行行好,成全我們吧!』

『那我呢,孩子呢?誰成全我們?想離婚,下輩子吧』!

看到我如此決絕,袁明拎著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我說不出來的感覺,悲痛,又覺得心裡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快!

他可以無數次地用刀紮我的胸口,我卻無力還擊,不離婚都痛苦,但卻給了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

王丹不願意在黑暗黑處做他的女人,看不到希望,看不見我撤退的那一天,對高袁明失望透頂。

志願說盡了好話,也沒有留住那個想坐享其成的女人。

袁明又一次被女人拋棄了,他喝得酩酊大醉,沖回家對我一頓呵斥。

看到他那刺毛亂紮,受打擊的樣子,我竟然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我想起了小時候袁明對我的呵護,那時候小朋友們總是取笑我,笑我捂著胳膊不敢穿短袖。

那時候志願就沖上去給他們一頓呲呲,可那些記憶被一次次沖刷的越來越模糊。

我想擁抱他,可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很復雜的感情折磨著我。

落寞的高袁明又回歸了家庭,安穩了一陣子,他又躁動不安了!

對王丹也許是動了真感情,可之後所交往的鶯鶯燕燕,就是他自暴自棄所尋找的濫情。

他帶不同的女人回家,就是為了折磨我,就是為了氣我,他的不幸也順帶捎上了我。

隻是他忘了,自始至終我都是那個無辜的女人,當斷不斷?優柔寡斷的袁明,在感情的路上越走越遠……

我的犧牲和堅持也換來了回報,一雙兒女都很爭氣,在我的保護下,他們也很健康的成長。

我對高袁明就一個要求,再怎麼玩,再怎麼胡整弄,不能讓孩子看出端倪,這些年他也確實做到了。

隻是多少年後,我才知道一雙兒女如此的懂事,如此的奮進,不是因為看似幸福的家庭,而是她們早早就懂得我的隱忍。

女兒考上大學那年,抱著我美美地哭了一場:『媽,等我有出息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感動的哭的稀裡嘩啦!這麼多年遭受的委屈,從來不敢對父母去講,外人看似美滿的婚姻,早已千瘡百孔。

看到兒女如此的懂事,我一點都不後悔。

嫁給了自己曾經心愛的男人,雖然不是那麼完美,但卻真的擁有過。

我守著我心中的那個夢,過了大半輩子,後來兒子也考上了軍校。

我一下子輕鬆了,回眸看看自己,卻一身的傷痛。

袁明越玩越猛,他生意圈上那幫朋友沒一個好東西,吃喝玩樂,樣樣在行。

走錯了圈子,走進了迷途,一輩子也就算玩完了。

這些年錢是掙了不少,可卻丟了靈魂,不知道他在尋找著什麼?

是真情?還是報復折磨?真的看不懂,也不想去探究。

可等待他的風暴還在後面,他夜夜笙歌,歡愉得不得了,可最終還是把自己玩進了醫院。

發病的時候,那個他寵愛的女人還坐在麻將桌上打著『筒子』,他一骨碌摔下了床,耽誤了最佳的救治時間。

他偏癱了,嘴角歪斜,說話還淌著口水,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竟然沒有半點的心疼。

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心狠,如此心涼。

從他把那個王丹帶回家至今18年了,我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可他卻折磨了我這麼多年。

他的那些鶯鶯燕燕早都跑得不見了影子,就連那個他寵愛的麻將女也跑路了。

唯有我跑不了,因為我是他合法的妻子,財產的共有人。

我面無表情地幫他擦去了嘴角的哈喇子,漠視了他一眼,他嗚嚕哇啦的想說啥。

我聽見了兩個字『小雨』,他眼角淌下的兩行眼淚。

我望著他突然哈哈大笑。

『高袁明,這就是報應,老天爺都心疼我了,你也嘚瑟夠了,我也終於舒坦了』!

笑著笑著我竟然哭了!

他用他那隻還能動的手一下子抓住了我,使勁握著,生怕我丟棄了他。

再恨,再氣,我也不可能丟了他,還是因為兒女,我不想他們的媽媽是一個絕情的人。

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我把他接回了家,雇了全職保姆伺候著,反正他有的是錢。

看著他空洞的眼神,落寞的神態,我突然醒悟了。

他守著家,我反而通透了,終於放下了一切……

我學著去跳舞,去遊泳,這麼多年我早已放下了心裡的梗。

我也敢暴露自己的身體,無視任何眼光,一下子釋放了自己,反而快樂無比。

我用了大半輩子都沒有走出來的陰影,卻用了幾秒鐘走得徹底。

袁明本來很抵觸康復治療,可他看到我一天天蛻變,越來越好,越來越自信,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看到他頭上大滴的汗珠,扶著墻艱難的訓練,我知道他想再次站起來。

半年的訓練讓他終於扔掉了拐杖,雖然走得不利索,但好歹沒有成了廢人。

他握著我的手淚流滿面:『小雨,對不起,對不起』……

人隻有失去才知道珍惜,隻有受了刺激才會醒悟,隻有躺在那裡才知道生命的意義,隻有看到我的蛻變他才驚訝不已。

原來他不屑的女人也可以如此美麗,如此的光彩照人……

2

她今年30歲了,結婚快十年的老公背叛了她。

老公瞞著她把女同事帶到了家裡,當她推開門看到這不堪的一幕,她萬念俱灰。

果斷地提出了分手。

這是她的底線,她可以容忍男人沒本事,可以容忍男人比自己大比自己醜,就是不能忍受背叛。

那時候她正不堪,父親去世,事業受挫,婚姻破裂,人生的不幸趕著趟兒地朝她砸過來,她疲於應付,心力交瘁,整個世界在她眼裡盡失顏色。

每天晚上,一個人走向冰冷的家,她的腿沉得邁不動步,有好幾次,她都想從樓梯上滾下來,她覺得自己真的撐不住了。

好在,她還年輕,人又長得像一朵花似的漂亮而嫵媚。

離婚不久,就有單位的大姐要給她牽紅線。

她並不推辭,這也許是能緩解她的困境的最俗但也最實際的法子。

她隻有兩個條件,一人要實在,二要有經濟基礎,其它都可以放寬。

她再也不願經受那樣的飄搖動蕩,隻想要一個安穩的家。

就認識了他,一家公司的老總,車房兼備,前妻病故,人黑且胖,隻是大她20歲。

第一次見面,她開口就問,你還能生孩子嗎?

對方一愣,旋即便漲紅了臉,兩隻手局促地搓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回答:那……那……能吧……話未說完,汗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之所以這樣問他,是因為知道他們年齡懸殊太大,有個孩子以後家庭才能穩定。

卻沒想到他這個久經商場的老將,居然會像個小男生一樣,如此羞澀緊張。

她當下斷定,這個男人雖老,卻敦厚朴實,是個靠得住的人。

他有她要的安穩富足的生活,她有他要的才情美貌,雙方各取所需,就結了婚。

與愛情無關的婚姻,日子波瀾不驚。

她不再出去工作,在家裡盡著一個妻子應盡的責任,每天照著菜譜為他做不重樣的飯菜,把家裡打掃得纖塵不染,提醒他吃藥,陪他去散步。

他也寵著她,為她家翻新了房子,送她小弟讀最好的大學,還以她的名義在她老家投資辦了一個廠。

她接受他對她的好,卻對他愛不起來。

像所有相敬如賓的夫妻一樣,他們隻是搭伴過日子的夥伴而已。

她的心像一座小小的城堡,從來不曾為他開啟過。

那天和平時沒什麼不同,北方的初夏陽光燦爛,微風輕拂,她躺在柔軟的床上好夢正酣。

突然,床開始搖晃,她從夢中驚醒,頭一陣眩暈,緊接著就看見天花板上的燈在猛烈晃動。

她心裡一驚,馬上意識到:地震了!

她從床上跳下來,穿著睡衣,赤腳就往外跑。

樓梯上已經聚滿了往外跑的人,她隨著人群往下跑,跑了兩層,忽然想起沒拿手機,又返回去,抓起手機,一邊往外跑一邊撥他的電話。

打不通,手機沒有信號。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一下子又沉到無底的深淵,固執地一遍遍撥下去,仍然沒有信號,又打他辦公室裡的電話,始終是占線的忙音。

樓下的廣場上也聚滿了人,手機仍然不通。

她忽然想到,這個時候,固定電話可能會好一些。

她馬上又飛快地跑回去,樓道裡空無一人,整幢樓還在輕微地搖晃。

不敢走電梯,她一個一個臺階往18樓爬,頭上不斷地冒冷汗,腿在發軟,到最後,她幾乎是手腳並用爬回家的。

家裡的電話正在瘋狂地響,她撲過去,一把拎起來,就聽到他在那頭喊:丫頭,你沒事兒吧?別怕,我馬上回去,你趕快下樓,跑到安全的地方……

她握著話筒,淚流滿面,嘴唇顫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好久,她才哇地哭出來,連哭連罵歇斯底裡地喊:你這個死人,你在哪裡?地震了,地震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馬上回去……寶貝兒,不怕,有我在,沒事兒的,快走吧……電話那頭,他的聲音異常溫柔。

然後,不等她再說什麼,他就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她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跑出樓道,跑出小區,跑到大街上,一直往他的公司跑。

街上充滿了恐慌的人們,她什麼也不顧了,摔倒了,又迅速爬起來,繼續跑。

直到撞到一個人懷裡,抬頭看,竟然是他。

他一把把這個頭發散亂滿臉淚水的女人緊緊地擁進懷裡,急促地問:嚇著了吧?

不怕,我們在一起了,不怕,乖……淚,順著他的臉頰滑下來,一直流到她的嘴裡。

她第一次感覺,這個人,這個懷抱,對她那麼重要。

事後才知道,那天,他們的城市隻是發生了輕微的地震。

那天晚上兩個人相擁看電視上的新聞,唏噓不已。

他為她清洗著膝蓋上的傷口,埋怨她,怎麼不在原地等著他回來。

她隻是笑,並不回答。

她想起了『傾城之戀』裡的范柳原和白流蘇,一個城市的陷落成全了他們的愛情。

而她,也因為這場地震,才明白,原來在自己心裡,早已深深地愛上了他。

其實愛情與年齡無關,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根本就不會給別的女人機會,一個發生婚外情的男人不值得留戀,勇敢放手,大膽去愛。

一定會找到那個真心愛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