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向北極丨踏在萬年泥炭層上撫摸凍土寒冰
北極圈內的太陽在地平線上匍匐了一晚上,從小木屋的西邊繞到了東邊,人們醒了,它也開始逐漸上升。
『你們運氣真好,又是一個大晴天』司機巴維爾和『飛向北極——跟著候鳥去遷徙』大型融媒體報道團的眾人閑聊著。
雖已是入夏後的晴天,但貝基夫斯基半島的人們仍需在茶壺外包著兩層保溫棉,才能倒出熱氣騰騰的水。
△苔原上飛翔的一對小天鵝。
這是6月8日早上8點,報道團已在季克西鎮北邊40公裡外的貝基夫斯基半島度過了一天。
在此次由瀟湘晨報·晨視頻與阿裡巴巴公益聯合發起的活動中,他們一路追隨候鳥深入極地,探尋它們的夏季繁殖地,尋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密鑰。
為了報道團的考察,整晚奔波取配件
前一天晚上,巴維爾的雪地裝甲車在熱車時,右前輪的曲軸斷裂,瓦列裡和他忙活了半天都沒有修好。
瓦列裡今年26歲,年輕有為,是烏斯季-連斯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副局長,主要負責野生動物保護管理。
換言之,他之前是一名保護區巡視員,現在,他負責收集整理保護區巡視員的信息,一旦保護區內有偷盜獵的行為發生,他就會采取相應的措施。
記者湊過去觀察,巴維爾用類似千斤頂的工具把雪地裝甲車支了起來,然後用電動螺絲刀把巨大的輪胎卸了下來。
『Emm……maybe《可能》……』瓦列裡看著記者欲言又止,他正在絞盡腦汁使用不夠多的英語詞匯勸說記者,『I think it’s dangerous《我認為這很危險》.』記者會意,走遠看著他們忙前忙後。
△雪地裝甲車需要修理。
晚飯時,記者見到瓦列裡,隨口問了一句:『EverythingOK《一切都好了嗎》?』他搖了搖頭。
飯後,晚霞漫天,報道團在營地周邊繼續觀察生態環境,記者注意到,瓦列裡一個人在夕陽餘暉裡默默駕駛著皮筏艇離開了。
『8日我們要去10公裡外的雪山考察生境,沒車就完了』隨團專家周海翔在一旁說。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年輕的鄂溫克小夥瓦列裡表面沉靜,心裡比誰都著急。
8日早上,一陣氣閥艇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巴維爾和報道團的聊天。
△巴維爾與坐在皮筏艇上的瓦列裡。
報道團眾人聽到聲音後,見到瓦列裡的身影慢慢出現在冰面上,他坐在皮筏艇上,靠在水邊下了船,將手裡的配件放下,鉆進廚房吃了幾口簡單的早飯。
配件到手,巴維爾哼著小曲兒,呼哧呼哧地修車,腦袋旁冒出一陣陣白色水汽。
有一點點風,把廚房的門吹了開來。
記者走過去,發現瓦列裡吃完早餐後又提著一桶雪走了進來,放在了爐灶上,慢慢融化後的雪水就是報道團日常喝的水。
爐灶旁有一個木樁,便是他的凳子,他坐下搓著手取暖,看到記者,用蹩腳的英語打了聲招呼:『How’s your sleep《你睡得怎麼樣》,Yangzixin?』
記者這才通過聊天得知,這個小夥子一夜沒睡。
島上營地沒有網絡,瓦列裡拿著筆給記者畫了一幅地圖,一條綿長的勒拿河在他筆下流淌,在入海口形成巨大的三角洲。
這塊區域是烏斯季-連斯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重要部分,報道團所在的位置在保護區南邊,離季克西小鎮有3小時車程。
之前瓦列裡乘船在冰面上到達半島另一側,然後再駕車兩小時前往季克西,在沒有黑夜的夏季,他也放棄了睡眠,拿到配件後又馬不停蹄地駕車、坐船,回到營地修車。
小木屋上特意為鳥兒搭了一個窩
作為廚房的小木屋由一根彎折的鐵釘巧妙地固定,裡頭用木板簡單地分為兩個隔間,我和瓦列裡聊天的同時,廚師阿爾拉在裡頭忙碌。
巨大的瓷盆擺在床頭,大塊的魚肉上撒著不知名的香料,阿爾拉靈巧的雙手翻裹著魚肉,隨後用保鮮膜把瓷盆封上,等待魚肉醃入味。
小木屋裡面的隔間用來做飯、燒水、睡覺。
床頭是砧板,床尾是爐灶。
阿爾拉打開鐵爐門,塞進木板,爐灰紛飛,整個小木屋暖融融的。
報道團的人在野外待久了,便會拖著凍僵的身子走進屋子,坐在阿爾拉的床上烤會兒火。
一隻小鳥在屋外不停地飛來飛去,眾人驚喜地發現小木屋上居然有一個小鳥巢。
鳥巢由一小塊一小塊的木塊細心地碼好,再通過釘子固定嚴實,建造完成後,這隻黑白相間的小鳥便得以在這個小家裡不停進出。
△廚房小木屋上搭建的鳥巢。
巴維爾湊過來,說這是他的傑作。
『附近的動物特別多,昨晚我睡在車上還聽到有狐貍在我車旁叫』他說,『鳥兒也喜歡來我這裡玩,於是我搭建了一個小窩,它們欣然入住,和鳥兒相處也挺有意思,每天都嘰嘰喳喳的』
斷層的冰泛著水光與黑色泥炭混在一起
原本這天的計劃是要去10公裡外的雪山考察生態環境,但由於連續的極圈晴天,那條路在暴曬下遭遇了水淹塌陷。
即使是巴維爾的雪地裝甲車也開不過去,他思忖半天,決定把原定在9日的計劃提前,先帶報道團去看北冰洋沿岸的斷層區域。
『這片區域,去過的人都說震撼』巴維爾一年能帶幾十上百個人去見識這片景色,他繼續誇誇其談,『那邊還有猛獁象骨等著我們去發掘!』
雪地裝甲車繼續在苔原上緩慢前進,起伏不定的地勢仿佛能讓人把剛吃的午飯顛出來。
周遭的景色並無太多變化,都是鋪天蓋地的苔原植被,再有的,就是冰和雪。
到達目的地,一抬眼是一望無際的北冰洋。
岸邊是黑色的泥炭層,綿延往下便是藍得不知道有多深的水,接著就是冰面,一直到天邊。
△正值夏天,極晝期間,苔原斷層正在不斷融化。
陽光刺眼,風卻一直呼嘯。
巴維爾叮囑報道團眾人跟緊他的步伐:『這裡的植物長在冰上面,晴天冰化了,你可能一腳就踩空』
此言一出,大家都緊盯腳下,每一步都踩在深深的地衣凹陷裡。
再往前走,植被亂翻,露出黑色泥炭層。
『這些都是萬年來原始植被生物生長、腐化後形成的』周海翔大開眼界,跟著巴維爾往下走了一段。
斷層的冰泛著水光,與黑色泥炭混合在一起,他拈起一塊正在融化的冰:『氣溫升高,岸邊的永凍層不斷融化,生長在冰上的植物就向下塌陷,形成了我們如今見到的景象』
『太震撼了,原來我們所站立的地面地下是這樣的,我們看到的相當於是一個剖面,這裡都是萬年來形成的腐殖質,植物屍體』周海翔繼續說,『腳下就是一個大冰蓋,受到氣溫影響或者人為破壞,它就會慢慢蒸發』
△黑腹濱鷸在勒拿河河口的枯木上短暫歇息。
重新回到地面上,行走在斷層邊,人在苔草上行走,底下的黑泥混合著植被絮絮往下掉。
黑腹濱鷸在勒拿河河口的枯木上短暫歇息,這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殘枝縱橫著,一隻粉鷗飛過,晶瑩剔透的冰層下,海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顏色各異的流蘇鷸頂著飄逸的絨毛活躍在苔草間,花臉鴨雄雌成對,一群小絨鴨飛過,北極狐晃著毛茸茸的尾巴,在離車不遠的地方左顧右盼,尋找食物。
回到營地,報道團卻得知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發電機壞了。
△巴維爾在夕陽下修理發電機。
夕陽下,一對小天鵝飛來飛去,巴維爾孤獨地修著發電機,工具散落一地。
因為極晝,報道團並不需要照明設備,但是如果沒有電,那麼所有的電子設備,包括照相機都將無法工作,報道團再一次面臨著考驗。
瀟湘晨報記者章楊梓昕 攝影記者袁召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