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生理存在問題,結束了兩年多的無性婚姻之後,沒想到婆婆竟然想將我嫁給小叔子,還跟我說小叔子可以給我前所未有的快樂,這份快樂我在最後確實是體驗到了。
我穿著婚紗,坐在房間裡,門外歡快地音樂聲一陣陣湧進來。
此情此景,跟八年前一模一樣。
隻是八年前那個跑到窗戶邊偷看我的男孩,現在成了我的新郎。
『我叫劉孟倩,家境殷實,父母寵愛,是一個幸福到冒泡兒的美女學霸』
這句話是我高中開學時的自我介紹,現在回憶起我那嘚瑟樣兒還忍不住想笑。
高中三年的寄宿生活很快把我這生活白癡鍛煉成獨立自主的女孩。
然而這一切隻持續到高考結束那一天。
那天我走出校門,連續來守了我兩天的爸媽卻沒出現。
我媽就是在那一天腦梗走了,走得很突然。
一句話都沒留下。
幸福戛然而止,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消沉了好些日子。
不知道錄取結果什麼時候公佈,隻聽到客廳裡,我爸的笑聲好陌生。
大一剛進校門,就跟段懿撞了個滿懷。
我們相識相戀似乎一切都是巧合,同時參加了文學社,同時被選上了晚會主持,首次合作就默契十足。
晚會結束後拍照留念,攝像老師大聲地開玩笑問:『你倆是一對兒吧?』
我羞澀地連連否認,段懿卻雙手抱拳說:『承您貴言!』
我喜歡他的單眼皮,他愛上我的齊劉海。
他說我氣質出眾,我覺得他幽默樂觀。
美好的校園愛情伴我度過了那一段孤獨的日子。
大二下學期,我爸再婚了,是他的女下屬。
他對我一如從前,阿姨也是客客氣氣,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家了。
畢業時,我第一次跟著段懿回了他家。
公婆都是老師,通情達理,卻也有著農村人特有的淳朴和熱情,一進家門就看到滿桌子都是我愛吃的菜。
知道我不會吃辣,嗜辣如命的他們把每個菜都做得清清淡淡。
婆婆從我進門開始就一直笑瞇瞇看著我,我享受著這久違的溫柔的母愛。
不久我就跟段懿領了證,他們問我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我很體貼地選擇了他們村最常見的方式:在露天院子裡辦酒席。
吃最地道的菜,喝最濃鬱的酒。
喜宴從中午開始到下午2點還沒停,我被辣椒味嗆得直打噴嚏,婆婆讓我回房休息,他們繼續忙著應酬賓客。
突然,我婆婆的大嗓門在窗戶邊響起,『你小子,別沒大沒小的,讓阿姨帶你正式認識一下你嫂子』
我一抬頭,窗戶外是一張稚氣的笑臉,一個大男孩,亮亮的眼睛閃過一絲羞赧。
婆婆敲門進來,笑容滿面地對我說:
『孟倩啊,這就是顧式。
小懿應該沒少跟你提過吧,上著學呢,硬是逃課回來參加你兩的酒席,剛剛才到』
我沖顧式笑著說:『確實經常聽到顧式這個名字呢,快去吃飯吧』
顧式什麼都沒說,笑著沖我點點頭就跟著婆婆出去了。
這是我跟顧式的第一次見面,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
顧式從小就沒有父母,由他外婆撫養長大的,就住在段懿家隔壁。
外婆年紀大了,而顧式又是公公的學生,所以我公婆一直照應著他們。
後來外婆去世,顧式的叔叔來接他到鄰村生活,段懿還一直哭著不讓顧式走呢。
今天,顧式從同學那打聽到我們今天辦酒席,就悄悄逃課回來了。
聽說顧式每年都會來探望公婆,但我每次回去都很匆忙。
婚後的第二年,我就懷上了殷殷。
一到假期,公婆就大包小包地提著特產過來探望我們。
所以再一次見到顧式時,已經是我跟段懿結婚6年後了。
他剛找到工作,拿著第一份工資,興沖沖地跑來請我們吃飯。
因為上班的地方離我們家不遠,在那之後,顧式就成了我們家的常客。
常常是周末一大早,就提著一袋子的東西來訪。
他一來,殷殷就特別開心,一直纏著式叔叔玩。
他跟段懿既是好兄弟,現在又成了同行,兩人一聊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哥倆都喝大了,段懿一直嚷著要我給顧式介紹一個女同事當女友。
說他靦腆老實,單位裡又幾乎都是男的,終身大事隻能交給我來操心了。
還說娶了老師當老婆,工作穩定,素質也高,再合適不過。
顧式漲紅了臉,毫不客氣地說:『就找個像孟倩姐這樣的』
我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勤奮上進的小夥子,跟段懿一樣,把他當親弟弟看待。
後來,我極力撮合新來的同事小葉與顧式相識,可惜兩人並不來電。
由於工作需要,段懿時不時就要出差一周半個月,家裡的大小雜事總是顧式幫著忙活。
年底我工作很忙,接殷殷的活兒也經常落到他身上。
顧式常帶著殷殷玩各種『男人的遊戲』,每每大小男子漢滿身大汗回到家,殷殷就說除了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就是式叔叔了。
我很珍惜這種平淡幸福的日子,但是晴天霹靂這個詞,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我永遠記得冬至前一天,段懿一早在電話裡說明天就回來陪我們過節。
可當我上完課走出課堂,卻見教導主任帶著顧式急匆匆向我跑來,顧式面色發青,神色黯然,我也跟著一陣心慌。
『顧式,你怎麼來學校了?』
『孟倩姐,你聽我說,你現在跟我一起去趟陸豐,懿哥他出事了,他同事打你手機一直關機,通知我了』
『段懿怎麼了?』我感覺聲音變得輕飄飄,身體卻是一直往下沉。
顧式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張了張嘴,又別過頭去。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我直直地看著他:『出什麼事了?嚴重嗎?』
『懿哥他被倒退的貨車撞倒了,工地裡醫院太遠,人送到已經救不回來了。
懿哥他,他走了』
顧式說完,一下子蹲在地上。
我不記得怎麼接得殷殷,怎麼到醫院的。
我隻記得看到段懿最後一面,我都哭不出來,像有一個雞蛋卡在喉嚨裡,把所有的哭聲,喊聲都堵住了。
直到深夜,在賓館房間那冰冷的床角,眼淚瞬間濕透被單。
公婆六十幾歲成了失獨老人,一夜白了頭發。
最初幾天,我請假陪著他們。
公公除了咳嗽,幾乎再沒發出任何聲響,沉默得叫人揪心。
一向愛說愛笑的婆婆也一直眉頭緊鎖。
一周後了,我就帶著殷殷回到自己的家,婆婆常常給我打電話,不停地寬慰我。
但我知道,他們的傷痛並不比我少一分一厘。
念及公婆對我的情誼,節假日我都帶著殷殷回去看望他們,隻有看到我們,公公臉上才有笑容。
那段時間,殷殷變得很愛哭,而我,也沒有太多的經歷去撫慰他。
好在有顧式,一到周末,殷殷就特別期待式叔叔過來帶他玩。
在學校裡跟同學鬧了矛盾,他也喜歡跟顧式交流。
在他的陪伴下,殷殷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我也逐步走出了陰影。
我告訴自己,我已經不是那個媽媽離開了就躲進房間裡消沉的小女孩了。
我有孩子,我要工作,我還有一對更需要照顧的公婆。
生活總要往前看的。
一年後,表姐說給我安排相親,我同意了。
那天我把殷殷托給顧式照顧,稍微打扮了一下就出門了。
回家時,卻見到殷殷一個人在客廳玩,顧式神情凝重地坐在陽臺抽煙,一見我回來,他就匆匆走了。
後來,殷殷跟我說,今天式叔叔沒有像往常一樣帶他出去玩,而是一直在陽臺抽煙發愣。
有幾次殷殷叫他,他都好像聽不見。
我也察覺到顧式的不對勁,晚飯後,我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當晚,殷殷剛睡下,顧式突然來了。
我一開門就聞到一股酒味:『顧式,你怎麼喝那麼多酒呀?快進來』
我扶他坐下,剛轉身想關門,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紅著眼睛看著我:
『孟倩姐,你能不能別去相親,就跟我過吧』
『你說胡話了,先放手吧』我大驚失色,想甩開他的手。
但他抓得更緊,接著說:『就跟我過,可以嗎?我喜歡你』
我用力掰開他的手,走進廚房去,慌亂極了,不知道該倒杯茶還是蜂蜜水,讓他醒醒酒。
這時,殷殷聽到聲響起來了。
他一出來,顧式就緊緊把他抱住,嘴裡喃喃自語,『殷殷,叔叔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我第一次看顧式喝成這般模樣,半夜三更待在我家也不方便,便打電話請他的同事將他帶回宿舍。
他的話,我隻當是喝醉了說胡話,並未放在心上。
可是第三天,他卻手捧鮮花上門,向我正式告白。
這一次,我被驚到了。
他,一個年輕有為的青年,而我,一個比他大了8歲,還帶著兒子的寡婦,這是多麼懸殊的條件。
而且他還是我和段懿的『弟弟』,我從未想過與他有感情方面的交集。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顧式訕訕地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我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我祝福他能遇到一位適合他的女孩,就像從前的我和段懿一樣。
年齡相仿,門當戶對,我相信他一定會幸福的。
我以為顧式不會再來找我了,誰知接下來的每個周末,他還是風雨無阻地來我家。
我有幾次想跟他聊聊,讓他多去結識朋友談談戀愛,他卻有意無意地避開我的話題。
後來我每到周末,就特意帶著殷殷跟同事出去玩。
一來是散心,二來是避開顧式,不希望他再把時間耽誤在我們母子身上。
但每次傍晚回去,都發現顧式站在樓下等著我們,殷殷也都會興高采烈沖過去抱住他。
漸漸地,我們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
他的表白,真的就像是一塊石子,投進我心裡面的湖,使原本平靜的湖面激蕩起來。
我常常在夜深人靜時,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我不斷說服自己要對他狠心一點,讓他斷了念想。
可是之後卻又對他出現真心實意地歡喜。
相親的對象約了我幾次,我都推了。
心裡有些煩悶難以排解,唯有寄情於工作。
快期末考了比較忙,顧式也有一段日子沒來了。
我一想到他可能是有了新的感情寄托,欣慰又失落。
我也有段時間沒回去看望公婆了,期末考結束那一天,我給他們打了電話,沒想到卻是顧式接聽的。
後來才知道,公公因為下樓梯摔倒骨折住院一個多月了,婆婆怕影響我工作一直沒告訴我。
顧式也是因為他叔叔一家要搬去上海,他回了趟老家跟他們告別才得知這件事。
從那天起,他就一直請假陪著我公婆,也沒對我透露一句。
我來到醫院時,看到公公正坐在床頭和婆婆說話,氣色看著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婆婆在邊上削蘋果,看到我們來,笑開了花。
沒一會兒,顧式就提著熱水壺過來。
他沒有跟我過多交流,就帶著殷殷下樓玩去了。
他一走,公婆就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臉色,就像當初與我爸商討我和段懿的婚事一樣。
婆婆先開口:『孟倩啊,你是個好孩子,怪小懿沒福氣,早早就走了。
你一個人帶著殷殷生活很難,我們都曉得的。
爸媽真舍不得你受這個苦』
我心頭一熱,坐到她身邊,她牽住我的手繼續說:
『這段時間式子跟我們說了好多,前段時間他叔叔兩口子都搬到上海照顧孫子去了,這邊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呀,也是苦命的娃,從小沒有爹媽。
但這孩子實誠,心地又好,你要是真跟了他,爸媽也放心吶』
『媽,你說什麼呢?我跟式子,怎麼能處呢』
我沒想到顧式已經將心意告訴了公婆,也沒想到公婆是這樣的想法。
公公突然猛一陣咳嗽,我趕緊拿著痰盂過去,中斷和婆婆的談話。
誰知公公竟接過了話茬:
『孟倩,你媽說得對,式子也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看我住院這麼久,他一直照顧著我,一句怨言沒有。
那醫生護士都以為他是我親兒子啊』
『爸,你別說了,先喝口水吧』我轉身倒水,不敢接話。
臉上一陣陣的發燙,就像這杯裡的開水一般。
顧式落下了很多工作,我來的第二天他就回去上班了。
偶爾給我發個信息,問候公公的情況。
末了,總會問我一句:你考慮得怎麼樣?我從未回答他。
公婆也沒再跟我提起他,隻是很多次我發現他們背著我和殷殷商量著什麼。
問殷殷,也不肯說。
暑假還沒結束,公公就出院了,我記得那天天氣特別好。
公公一出醫院的大門就深呼吸了幾口,告訴我們,吃膩了醫院飯堂,今天必須吃頓好的。
一行人來到常去的那家飯店,一進門,我就發現顧式手捧鮮花站在門口。
沒想到他這麼有儀式感,給出院的公公送這麼漂亮的一束花,比我這個女人還細心呢。
等我們走上前去,顧式卻把鮮花遞到我面前大聲說:
『孟倩,請你接受我吧』
我心跳加速,看向公婆,他們正一臉笑瞇瞇地看著我,殷殷更是開心地鼓掌。
『這個送花的主意是我幫式叔叔出的呢,我看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媽媽,你就答應式叔叔吧』
餐館的服務員們也湊過來起哄,我有些慌亂地接過了花,不敢看他。
這頓飯,我們邊吃邊聊了許多。
婆婆說,『芊啊,媽懂你的心。
你就是太為別人考慮了,你怕我跟你爸介意,也覺得對不起小懿是吧』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婆婆眼眶也紅了,他夾起一塊肉,放進我碗裡:
『其實我跟你爸,也是有私心的,小式他從小沒父母,我們一直也是拿他當兒子看待的』
『所以當初他來跟我們說,征求我們的意見,我跟你爸,當場就做了決定,要認他為幹兒子,幫助他促成這段緣分』
『你要說我們心裡不膈應,那也不能說沒有。
一開始聽他說確實很突然,但你想想,小懿都走了這麼久了,我們活著的人,始終要往前看』
『你們這麼好的兩個孩子,如果因為這些世俗的看法,錯失這段良緣,那太可惜了』
公公也忍不住插話。
『孟倩啊,你別擔心,有爸媽撐著,沒人敢說閑話,我們到時還給你操辦婚禮,一切包在我們身上』
婆婆說完又給我遞來一碗湯,我心頭熱乎乎的。
顧式沒有說話,隻是悄悄牽住我的手。
這一次我沒有掙脫。
半年後,我們就回老家辦酒席。
聽說婆婆是這樣告訴別人的,『我們啊,已經認顧式為幹兒子了,他和孟倩的緣分也是天註定的,段懿還托夢給我說了,嫁給顧式,他放心』
酒席上一派喜氣洋洋,一如八年前。
隻是八年前那個風塵仆仆逃課回來看新娘子的少年,已經成為了我的新郎。
我在房間裡翻看著老照片,段懿和顧式每一張合照都勾肩搭背,親親熱熱的。
我看得入了神,連婆婆進來都沒發覺。
她輕輕坐在我身邊,掏出一隻玉手鐲遞給我:
『孟倩啊,這是顧式他外婆臨終前交付給我的,讓我替她保管著將來交給顧式的媳婦兒。
我幫你戴上吧』
婆婆說著就拉過我的手,突然一顆熱淚滴在我手上。
『好啦好啦,今天大喜日子,我們都不哭了』
她站起身來,笑著擦幹眼淚走出房間。
我也把濕照片輕輕擦幹,收進抽屜裡,鎖上。
抬起頭,發現顧式正站在門口,雙眼帶笑,仿佛還是八年前的那個少年。
世俗的觀念,不應該是真愛的阻礙。
真心愛我們的人,都希望我們幸福。
而幸福,就是與愛我和我愛的人一起手拉手,向前走。
正如婆婆所說的那樣,他真的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快樂,這樣甜蜜的生活讓我以為自己生活在了電視劇裡,很幸福,我很慶幸還能與他再續前緣,也很慶幸我們的緣分原來從來沒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