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田靜。
每個人都不止有一層處女膜。
一層,是被舊社會綁上聖壇的「初夜」。
另一層,是被當代職場奉為王炸的「應屆畢業生身份」。
它們跨越時空與文明,隻為向你灌輸一個觀念——單純即正義。
怎麼誰都想要你的「第一次」?
如果你在互聯網上提問,今年畢業生找工作最需要注意什麼?將會收到的一連串警示:
「你最寶貴的東西,不要輕易浪費!」
「你的第一次,價值百萬!」
屏幕上的字眼,宛如八百個大清國嬤嬤在你耳邊念女德。
包裹著焦慮的警示滑入你的大腦,你迅速運算出一個結論:失去應屆生身份有如失身,隻能躺平接受遇人不淑的事實,在職場上連連栽跟頭。
但令人尷尬的是,嬤嬤們確實所言不虛。
大多數的畢業生都不知道,他們應屆的身份能享受多麼豐厚的優待:
1、通過校園招聘找工作,比社招更優先獲得進入大廠的資格。
2、國考、省考等考試,有超過1/3的職位隻限定『應屆生』報考。
3、戶口優勢:各大一線都市為引進人才,出臺應屆生直接落戶的政策。
非應屆生則隻能更復雜的途徑。
這些令無數打工人艷羨的條件,正是應屆畢業生們唾手可得的新手禮包。
而問題在於,魚與熊掌通常不可兼得。
命運饋贈的禮物,連快遞都是到付。
在高薪職位、鐵飯碗、一線城市戶口之間做抉擇,讓不少人突發了選擇困難症。
就像小時候糾結上清華還是北大一樣,如今他們又在為當高官還是當高管左右為難。
而與此同時,各大企業則開啟了一場應屆畢業生大酬賓。
有公司承諾,應屆畢業生入職後住宿費全包,外加一張食堂9.5折餐券。
有公司舉辦了應屆畢業生訓練營,成績排名前三可直接簽約管理崗,順帶畫一張北京落戶的大餅。
還有些求賢若渴的公司,幹脆把招聘崗位改成「應屆畢業生」。
這給前來應召的畢業生造成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應聘的崗位不是員工,而是公司股東。
可真投遞了簡歷之後,收到的回復卻又寥寥無幾。
人山人海的群面現場如同選秀,名校生是環肥燕瘦,普本隻能做個陪跑。
這時,一陣挫敗感湧上心頭,人們往往會開始參照雞湯文學自我反思:
是不是面試當天開門的動作有問題?是不是臨走的時候忘了帶走一次性紙杯?
直到郵箱出現一封待遇尚可的offer,心情才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謝天謝地,就它了!」
入職之後的日子可想而知,住的是工位,吃的是泡面,唯一能管理的隻有2.5K的工資。
之前招聘會上一臉慈祥的領導,現在一邊罵你學得慢,一邊還催著你努力幹。
雖然世上沒有後悔藥賣,但大多數人也會好奇:公司煞費苦心把自己坑過來,到底圖點什麼?
要說大佬們的算盤,還真是不簡單。
十年寒窗,不如一張白紙?
網絡上有傳言,大廠偏愛應屆畢業生,是因為政策給予的重金補貼。
其實,這所謂的重金就是「1500塊錢」。
是的,你沒看錯。
這是北京為招聘應屆畢業生的企業給予的最高補貼,還不夠老板們吃三次海底撈。
而且這1500還是一年發一次。
那麼問題來了,這些動不動就往外發百億補貼的大佬,真缺這三頓火鍋?
事實上,招聘方選擇應屆畢業生隻有一個理由:一張白紙。
換句話說,比起十年寒窗苦讀,懵懂無知才是應屆畢業生唯一的優勢。
沒有經驗=好調教;年輕力壯=能加班;理想主義=可以少發工資
他們付出的所有勞動,公司都可以借「培養」之名把回報壓縮至最低。
一把算盤打下來,沒準你還倒欠公司一筆補課費。
除了商界大佬,能理解這種馭人之術的,可能隻有夢回大清當皇帝的直男。
多少人想從應屆畢業生身上撈把好處?
所有人都卯著勁兒吶喊『建議珍惜應屆生身份』的時候,另一群人則想著怎麼把猶豫觀望的他們快速推銷出去。
那就是學生們往往最信任的老師和導員。
他們的出發點,是和自己利益掛鉤的就業率。
小紅書上一位姐妹,就讀於全國知名一本院校。
在畢業之際,輔導員瘋狂轟炸她的電話。
先是誘導她與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簽約,被禮貌拒絕後,又毫無緣由地要走了她的實習合同。
最後,還是她的同學查學信網時發現,班裡的所有人都失去了應屆畢業生身份。
一手促成這一切的導員,仿佛舊社會『逼良為娼』的老鴇。
這種操作,在當今的大學校園裡再常見不過。
一位知乎網友,因為急於搭上應屆的便車,被學校介紹進了一家快倒閉的公司。
不僅沒能積累足夠到工作經驗,工資也常常發個寂寞。
想跳槽,簡歷又沒眼看。
幾番思索下,他決定回去再參加一次高考,重新奪回「應屆畢業生身份」。
這種「渣男行徑」,在互聯網上交口相傳。
畢業生們也總結出保衛「職場處女膜」的心得經驗:
不論聊得多火熱,千萬不要輕易簽三方協議、讓對方給自己交社保,這是守身如玉的最後一道線,務必嚴防死守。
應屆畢業生身份,是福還是禍?
你可能會覺得,這場「職場處女膜」保衛戰實在有些離奇誇張了。
第一次擇業,就能一招定生死嗎?難道慢一步,或者選錯一次,就會掉入一事無成的漩渦?
但這就恰恰如同「處女膜」本身一樣,我們知道它是無稽之談,是道德捆綁,但現實是許多人仍然逃不過失去它的恐懼,把它和未來的幸福劃上等號。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隻有幾步,特別是在人年輕的時候。
」作家柳青這句話,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說到底,我們對第一次的重視,對失去第一次的恐懼,歸根結底還是當下社會對人的容錯率太低了。
我們都知道『第一次並沒有那麼重要』的大道理,卻也無力承擔未知的風險。
因此,每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生怕一招錯,就全盤皆輸。
應屆畢業生成為職場寵兒時,必然有一批人正在成為職場棄子。
職場歡迎應屆畢業生,因為他們是一張白紙;歡迎技術大佬,因為他們是一幅成熟的畫作。
恰恰是介於二者之間的人群,處境極其尷尬。
他們名義上不再是應屆畢業生,工作經驗卻又無法與混跡職場多年的卷王競爭。
他們可能考研失敗,可能被導師騙走了應屆身份,可能進入了一家無良公司又離職。
甚至僅僅是因為遇上了一段迷茫期,便失去了重振旗鼓的機會。
絕大多數人在畢業之後,都會陷入一個迷茫期,很難在短時間內確定自己真正想要從事的行業。
但社會卻往往在這件事上,營造出一種緊張的氣氛。
畢業生們通常會出於不想掉隊,害怕耽誤就業的黃金時間,而盲目湧入職場當中。
類似的事,在我們的生活中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我們仿佛一直在被一股力量推趕著向前。
學生時代,這股力量阻止我們戀愛,讓我們把心思放在學業上。
畢業之際,這股力量阻止我們思考真實訴求,讓我們快去找一份體面的工作。
工作幾年後,這股力量又催著我們結婚,生子,如此周而復始。
我們做出選擇的時間總是太少,而受選擇的影響的人生又太長。
緊跟著大眾的步伐,與絕大多數人同時做出一致的選擇,是我們的生存法則。
試錯,成了一種奢侈品。
迷茫,成了一種羞恥。
所有人都被迫成為功利主義者,步步為營,斤斤計較,精確計算人生的每一步,努力去適應『贏者通吃』的社會規則。
這種患得患失,恰恰讓我們在內卷和內耗中泥潭深陷,一點一點地喪失勇氣。
更殘忍的是,社會容錯率對於不同出身的人來說,是不一樣的。
背靠資源型家庭,試錯成本低;大多數普通家庭出身的人,隻能拼命和不斷湧現的年輕面孔競爭下去。
但就像「處女膜」的價值規訓一樣,我們總是容易被約定俗成的觀念所震懾,哪怕它並不合理。
掙脫它,其實並不難。
畢竟,比起第一次,往後的人生更值得花費時間去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