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一直以來都對夢感興趣,在我所有的電影中隻有『女人城』幾乎完全是一個夢,畫面中的一切都有著隱含的主觀意義,就像在夢裡那樣,僅僅開頭和結尾Snaporaz在車廂裡醒來時是例外。
它是『八部半』中圭多的夢的夢魘的那一面。
當費裡尼說『夢是唯一的現實』時,他的意思可能不僅僅是弗洛伊德意義上的《夢把人的潛意識流露出來,從而揭示了最真實的存在》,他也把電影這種藝術表現形式的本質看成是某種夢。
他的電影一直包含著豐富的夢中場景,從『朱麗葉和魔鬼』開始某種『超現實主義』風格之後,夢的內容完全和現實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費裡尼最著名的『電影之夢』無疑是『八部半』中圭多的『後宮』幻想曲:圭多生命中各種各樣的女人聚集在一個房間裡,他用鞭子把她們全部收拾地服服帖帖。
『八部半』裡的後宮插曲到『女人城』裡獲得了整部電影的長度,原先的幻想曲也變成了夢魘。
正如費裡尼自己所說,在這樣一個『電影之夢』中,『畫面中的一切都有著隱含的主觀意義』。
不難看出,費裡尼在電影中加入了許多弗洛伊德的象征物:電影開始時,火車穿過狹長的隧道後,Snaporaz發現自己對面坐著一個漂亮女人,接著便開始了他的『夢』。
在Snaporaz遊歷女人城時,在『帕夏』的宮殿裡,到處是各種陽具的象征物:各種桿狀的燈具,主人收藏的方尖碑等等;當Snaporaz經歷一場夢魘醒來過後,他以胎兒的睡姿再次進入睡夢,此時臉上露出安詳的笑容。
去一件件挖掘費裡尼電影畫面中事物的隱含意義是一件十分有知性難度的工作,也可能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與以往僅僅作為『幻想』的夢不同,在『女人城』裡,費裡尼開始使他的夢具有了某種理念,使夢中的一切具有象征意義。
這種為理念尋找直接的畫面對應物的手法無疑成了某種公式《盡管是一個復雜的公式》,這大大狹隘了電影畫面的意義。
畫面中事物存在的豐富性沒有了,鏡頭的『曖昧性』沒有了。
為了營建女人城女權主義者集會的種種場面,費裡尼無疑做了足夠的準備工作,展示出一個男人對於女權主義威脅的豐富想象。
但女人城裡的女人仍舊是費裡尼電影中常見的那些類型,盡管擺脫男人的約束之後顯得面目兇橫;主人公Snaporaz所尋找的還是一個完美的理想的女人,盡管這種尋找最後的結果是懲罰多於圓滿。
『女人城』不是一部無趣的電影,因為費裡尼在裡面營建了種種奇觀景象。
除了女人城裡女權主義者集會的奇觀,還有『帕夏』宮殿裡的各種收藏品,足以填滿觀眾的好奇心。
在費裡尼以前的電影裡,靈感源自馬戲團表演的巡遊場面不僅僅是一種奇觀景象,同時使電影具有了狂歡式的風格。
在『女人城』裡,狂歡反過來成了某種馬戲團表演,電影回到了雜耍,觀眾的注意力和情緒也跟隨電影從一個幻想跳到另一個幻想,中間沒有停頓,也不需要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