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朱令已經50歲了。
她的人生,前半生是精彩迭起,後半生卻是滿是傷痛。
如果要說她最大的幸運,那一定是她隻有7歲的智商,並喪失了一切記憶。
否則,她活著,就成了最殘酷的刑罰。
絕望、怨恨、憤怒會撕毀她的整個人生。
從清華才女,到癱瘓低能。
在將近30年的時光裡,她的父母青絲變白發,卻仍然沒有等到兇手落網的那一日。
這個故事,是絕望的。
1994年初,清華大學化學系92級學生朱令,剛剛獲得全國高校藝術表演獨奏二等獎。
那時候,她青春動人、鬥志昂揚,是學校裡一朵明艷的花。
更是多少男孩子的夢中情人。
11月24日,朱令突然覺得身體很難受,一開始肚子痛,緊接著胃部不適,惡心嘔吐。
更加詭異的是,她的頭發像落葉般,在短短幾天內掉光。
朱令很害怕,父母趕緊將她送往醫院治療。
但是,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醫院卻並未查出病因。
為了緩解症狀,醫生隻能開一些常規的補充營養的藥物。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治療,朱令身上的疼痛消失了,掉落的頭發重新長了起來。
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
病情來得快,去的也快。
過了寒假,朱令在1995年2月20日返校,繼續學業。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3月6日,朱令的症狀再次出現,除了惡心嘔吐、掉頭發外,她全身的骨頭出現劇烈的疼痛。
她被緊急送往醫院。
很快,她自主呼吸消失。
但醫生卻始終查不出她究竟患的是什麼病。
病情的突然惡化,讓朱令的父母幾近崩潰。
直到幾天後,協和醫院的李舜偉教授終於找到了一些方向,在查找相關案例後,他對朱令的父母第一次提出自己的觀點『跟70年代清華出現的鉈中毒病情十分相似』。
然而,當時協和醫院並沒有相關的檢測設備,無法進一步確認朱令的病情是否與鉈中毒有關。
可是,朱令的病情不等人。
8天後,朱令的中樞性呼吸衰竭。
為了救命,醫院不得不采用血漿置換療法,先後8次,換掉了16000毫升血液。
雖然保住了命,但朱令最終因為病情過重,進入了重症監護室。
隨後,便陷入長達5個月的昏迷。
此時,一個關鍵人物的出現,給了朱令父母一絲希望。
他就是朱令的高中同學,北京大學92級力學系的學生貝志誠。
貝志誠和朱令在高中是前後桌,兩人關系很好。
高考後,他進入了北大,而朱令卻去了清華,從那以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令他沒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突然得知朱令重病的消息,讓他去見見最後一面。
走進病房的那一刻,貝志誠想尖叫,因為那個原本明媚的女孩,此刻躺在床上,已經變得憔悴不堪。
那天回校後,他思來想去,決定通過還未興起的互聯網,向國外的專家求助。
他和同學將朱令的病症翻譯出來,並通過計算機系同學的幫助,將求助信發往全球。
很快,他們就收到了全球18個國家近2000封回信。
其中,有30%的專家認為和鉈中毒有關,有一家兒童研究院的醫生則直接確認就是鉈中毒症狀。
有了這一肯定結論,朱令的父母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立刻進行鑒定。
經過多番打聽,朱承之得知北京職業病衛生防護所的教授陳震陽有鉈中毒鑒定儀器和實力後,他趕緊取了女兒的尿液、頭發等送往鑒定。
鑒定結果,讓朱承之五雷轟頂。
朱令就是鉈中毒。
她體內鉈的含量,超過人體正常含量的上萬倍,達到了致死劑量。
面對這樣的檢測結果,陳震陽是震驚的。
作為這方面的專家,他當然知道鉈中毒引起的全身骨痛,完全就是折磨。
朱承之擔心女兒挺不過來,回家後抱著妻子哭得泣不成聲。
而妻子在女兒重病的這段時間,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精神氣,整個人就像垮了一般,成了行屍走肉。
朱承之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倒下,但為了女兒,他必須堅強。
在確診朱令鉈中毒後,醫院立即給朱令服用了普魯士藍解毒。
終於,在父母的期盼中,1995年8月31日,昏迷了5個月之久的朱令,終於醒來了。
可是,這種醒來,卻隻是她痛苦的開始。
因為鉈侵犯神經細胞,導致神經細胞死亡,而神經細胞不可再生。
而朱令的情況正是這樣,中樞神經受損嚴重,她的四肢喪失了功能,雙眼幾乎失明,下半身癱瘓。
更令人心痛的是,曾經的清華才女,智商永遠停留在了7歲。
另一邊,在得知朱令是鉈中毒後,醫生懷疑是有人故意投毒。
1995年5月5日,清華大學保衛部向北京市公安局報案。
為什麼懷疑是投毒?
作為劇毒物質,一克鉈就能致死。
而整個北京能接觸到鉈的人,不超過200個,且鉈的管理非常嚴格。
朱令的日常生活,是決對不可能接觸到鉈的。
更重要的一點則是,當初朱令第一次入院後,因為長時間遠離學校,所有症狀消失。
但回校後不久,就再次中毒,並且身體裡的鉈含量直接到了致死劑量。
不僅如此,在陳震陽的檢測中,發現朱令體內鉈含量出現過兩次高峰,而這也恰恰印證了這一猜測。
由此,他們有理由懷疑,朱令就是在學校裡中毒的。
除此之外,在朱令確診鉈中毒後的那個五一,朱令的寢室,發生了一起盜竊案。
而丟失的東西,正是朱令的私人物品,包括口紅、漱口杯、水杯等等。
唯一一個掉落在地上的不銹鋼水杯,也是經過清洗的。
凡此種種,都將矛頭指向一個地方,那就是清華校園裡,一個或許跟朱令有矛盾的人,向她投的毒。
而最有嫌隙的人,就是孫維。
但是,辦案人員在進行采樣時,由於重要物證都被破壞或失蹤,導致無法提取到有用的證據。
1997年,孫維被帶進審訊室,進行了長達8小時的訊問。
可最後,還是因為沒有有效證據證明確實是孫維投毒,第二天就放她回家。
帶著幾乎癱瘓的朱令回家後,朱承之夫妻迎來的就是日復一日的康復訓練。
雖然朱令幾乎喪命,生活起居完全無法自理。
但這對夫妻的內心還是鬆了口氣,因為他們再也承擔不起再一次失去女兒的痛苦了。
原來,朱承之夫妻,曾經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吳今,同樣是個學習成績優異的漂亮姑娘。
那時候,他們一家四口,每天過著幸福的時光。
作為地震局的高級工程師,父親朱承之思想開明,母親是遠洋公司的員工。
他們給兩個孩子提供了物質基礎,一雙女兒都喜歡音樂,經常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那時候,周圍的人一談起朱承之家,沒有不羨慕的。
可是,這樣的幸福時光僅僅持續到吳今在上大二那年。
也就是1989年4月。
這一年,在北京大學生物學系上學的吳今,跟同學去野三坡春遊,卻突然失蹤。
當時,學校和朱承之夫妻在山裡尋找了3天,最終找到的,是吳今的遺體。
因為身上沒有被人侵犯的痕跡,現場也沒有打鬥痕跡。
最終,吳今的死亡被認定為意外墜崖。
吳今的去世,給這個家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雲。
可誰也沒想到,夫妻倆還沒完全走出這場傷痛,他們的二女兒也差點丟了命。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間,朱承之都沒有放棄幫女兒找出真兇的機會。
可是,由於事情久遠,又缺少關鍵證據。
最有嫌疑的孫維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
而這,也成為壓在這對夫妻心上最沉重的大山。
2003年,貝志誠再次站了出來,在3月25日,他發表了一篇名為『朱令案的一些情況』的文章。
在文中,他指出經過他的了解,朱令和孫維之前因為古箏出演機會,雙方產生過矛盾。
而朱令的一個同學王一風也在2013年公開發言稱,當時能接觸到鉈的,在清華校園裡總共隻有7人,其中2位老師,3為是研究生,還有兩位是本科生。
而這兩名本科生中的一位是男生,根本不可能進女生宿舍,而另一位有機會接觸到鉈,又能接觸到朱令的,就是孫維。
面對輿情,孫維也做過公開回應,她說:『當時警方已經給了結論,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投毒,我也是朱令案的受害人,我也希望警方趕緊找到兇手』。
如今,孫維已經出國,並定居美國,過著逍遙自由的日子。
而朱令的父母,在日復一日的照顧下,佝僂了背,花白了頭發。
他們跟朱令聊天,給朱令按摩,陪她散步。
陽光好的時候,推著她享受日光浴。
但是,再美的風景,再溫暖的陽光,也無法撫平兩位老人心中的痛。
時至今日,他們仍然希望,有朝一日,案情更夠真相大白。
能讓那個毀掉他們女兒的兇手,受到應有的懲罰。
偶爾,朱令會回想起大學時候的日子,她能說出一些專業的名詞,但這些都是短暫的曇花一現,隨即,又恢復稚嫩女孩的單純。
而這也成為這件事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
她忘記了傷痛,永遠停留在快樂的年齡,對朱令而言,是一種解脫。
但她的父母,卻不得不思考,如果未來的某天,他們都不在了,朱令的生活,又將以什麼樣的方式繼續?
雖然兇手至今沒有抓到,但是,我們有理由相信,那個躲在陰暗中的人,從下毒之日起,必將日日擔驚受怕,每個午夜夢回,他都會想起,曾經自己讓一個天才少女隕落。
毀了她的人生,毀了她的家庭。
在這樣的擔驚受怕中,煎熬著,煎熬著,等待著某一天,命運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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