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喬一夜出名了,跟他做的豆腐一樣,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
隻不過這個名出的有點糟心,有點窩火。
別人出名都趾高氣揚,神氣活現,他出名蔫頭耷腦,出門賣豆腐都不敢吆喝,見到人恨不得腦袋縮褲襠裡,要不就想一腦袋鉆進地縫。
每個來買孫喬豆腐的人都是那句令人玩味的話:『小孫吶,媳婦回來沒?差一不二接回來得了,孩子都那麼大了,能過就將就過吧!』
孫喬隻得雞啄米般點頭答應,回轉身卻一陣苦笑,自言自語一句:『她還回來個屁!』
是的,孫喬的媳婦陳曼走了,確切的說跟人私奔了。
已經小一年了,隻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告訴孫喬她以後不回來了。
但她每個月會給兒子寄錢,直到結婚成家。
讓孫喬別再找她,找了也沒用,世界這麼大,你找不到。
孫喬聽話,果然沒再找陳曼。
他也知道,一個人如果純心不讓你找到,哪怕你挖地三尺也尋她不見。
老婆走了,日子還得過,豆腐還得做。
這是他唯一的經濟來源,不做豆腐吃啥喝啥?拿啥養兒子,將來給兒子娶老婆?
唯一令孫喬欣慰的是,自己老爸老媽挺給力,兒子從小到大都是他們幫帶著,以至於老婆走了以後,兒子並沒像他想象的那樣又哭又嚎找媽媽。
而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還時常調侃孫喬一句:『老爸別上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這邊時刻歡迎你給我找個新媽』
孫喬聽完兒子的話,暗地裡長嘆一口濁氣,找新媽,哪那麼容易,你這個媽我特麼不定咋找的呢!
孫喬當年能娶到陳曼可是費了不少功夫,陳家是賣豆腐的,孫喬為了得到美人,收獲老丈人的心,可沒少在陳家豆腐坊出力。
他每天半夜十一點就起床,這個時間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夢鄉,唯有他,披星戴月爬起來去豆腐坊忙活。
都知道做手工豆腐是相當繁瑣的,得用好幾道工序,泡豆子,磨豆漿,揭豆皮兒,點豆腐等等。
過去做豆腐還沒有電磨,都是人工磨豆漿,所以這道工序是最費勁的。
做好這一切,往往已經雞叫頭遍了。
白白胖胖的豆腐出鍋了,老丈人一家也打著哈欠起來了,孫喬卻一刻不敢閑著,又趕緊跟老丈人走街串巷去賣豆腐,中午回來才得空睡一會兒。
就這樣日復一日,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孫喬黑天白天呆在陳家豆腐坊。
最後,不光打動老丈人的心,如願娶了心中的女神陳曼,而且,陳家豆腐的手藝讓孫喬學得精益求精。
為此,就有村民取笑孫喬在老丈人家白吃了媳婦一年豆腐,劃算。
他卻認為這是否極泰來,辛苦沒白付,自己還學會了謀生的本領。
自從跟陳曼結婚後,孫喬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寵妻狂魔,就差打板給老婆供起來了。
陳曼在家向來說一不二,孫喬從來不反駁,隻有唯命是從。
老婆讓他上東,他絕不往西走,讓他打狗,孫喬不敢罵雞。
陳曼想喝水,孫喬用嘴吹涼了親自喂給她。
生兒子時,陳曼怕疼,孫喬讓老婆剖腹產,怕小醫院衛生方面不合格,孫喬借了兩萬塊錢帶陳曼去北京的大醫院做的剖腹產。
別的女人生孩子幾千元搞定,陳曼生孩子花了好幾萬,孩子都是一樣的孩子,媽卻不一樣的待遇。
為此,街坊鄰居就調侃陳曼,生的怕是個金馬駒,孫喬的種子真好!
大概得來不易的東西往往會更讓人無比珍惜,就像孫喬給陳家白當了一年多小工才娶來的老婆,自然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
不光他小心呵護著,就連公婆在陳曼跟前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出氣重了把兒媳婦吹跑了。
毛病都是慣出來的,越對一個好,她越不領情,還認為你是理所應當的付出。
就像陳曼,被孫喬慣得找不著東西南北了。
找不著就找不著唄,你消停過日子也行啊,人家偏不,偏要把別人的面子當鞋墊子。
陳曼仗著自己有點姿色,隔三差五弄點桃色新聞出來,生怕孫喬早上賣豆腐凍腦袋,時不時給他織頂帽子戴。
迄今為止,陳曼和孫喬結婚十五載,算這次私奔已經三次了,平均每五年一次。
孫喬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其實,陳曼在家當姑娘時就緋聞不斷。
就像一朵花,你開得艷麗無比,芳香撲鼻,就難免會招來蜜蜂呀蝴蝶之類的東西來。
孫家和陳家隻一村之隔,對於陳曼的那點事兒,孫家當然心知肚明,但孫喬不怕,他天真的以為女人一旦有了娃就有了牽絆,就會斬斷過去的那些藤蔓,踏實過日子。
所以,他不顧父母的反對,去陳家豆腐房效勞三年,如願抱得美人歸。
陳曼第一次跟人私奔是兒子五歲那年。
那年,鎮上新開了一家飯店,這家飯店老板叫李昌和,外地人,四十左右歲,長得挺男人,身材高大,做派十足,一臉福相。
李昌和的飯店每天都要用豆腐,於是,他就來孫家商定豆腐的事。
那天,孫喬出去賣豆腐沒回來,隻有陳曼在家。
倆人就坐下來聊豆腐的事,也順便眉來眼去了一番,可謂是一見鐘情,相見恨晚。
李昌和從年輕時身邊就鶯鶯燕燕不斷,也是徜徉在花叢中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出陳曼不是啥正經良家婦女,於是,三句好話哄得陳曼忘乎所以。
那天,孫喬賣豆腐回來,正好撞見老婆和李昌和在他家那張小床上地動山搖,氣得他一桶豆漿潑在奸夫淫婦身上,嚇得李昌和提著褲子跑了。
『老婆,這個人是誰?你為啥要這樣?是我對你不好嗎?』
李昌和跑了以後,孫喬一下跪在陳曼跟前,痛哭流涕的連問了她三個為什麼。
陳曼慢條斯理的坐起來,兩頰一片緋紅,她撇了孫喬一眼,恥笑他說:『瞅你那慫樣,我告訴你,如果當年不是你哄住了我爸,你以為我會嫁給你?
這輩子你除了偷藝學會做個破豆腐還會幹啥?就連床上那點事兒也是他媽的一二三買單了,從來都沒顧及過我的感受,我心裡有團火在燒,你自己咋回事你不知道?』
說完,呸了孫喬一口,扭身出去了。
那天晚上陳曼沒回來,孫喬把鎮子都翻遍了,也沒找著媳婦兒。
第二天孫喬賣豆腐時聽說,有人在火車站看見了李昌和跟陳曼坐火車走了。
孫喬當時急瘋了,他去車站打聽到倆人買了去山西太原的車票後,當晚豆腐都不做了,也趕去了山西太原。
可他在山西轉悠了好幾天,隨身帶的錢眼看所剩無幾了,也沒看到陳曼的影兒,這才無奈的返回老家。
就在孫喬以為老婆再不會回來時,陳曼卻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原來,李昌和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她玩膩了,然後像甩大鼻涕似的把她甩了。
『回來就好,以後咱倆好好過日子!』
孫喬面對痛心疾首的陳曼大度的說出了這句話。
那口氣,就像他的自行車被人騎走了又送回來一樣輕鬆。
這次回來,陳曼自知理虧,開始起早貪黑跟孫喬做豆腐,大有踏踏實實陪你到天荒地老的決心。
誰知這一切,就像海市蜃樓般短暫。
陳曼『臥薪嘗膽』的這段時間,其實無時無刻不在尋找新的備胎。
這種早上睜開眼賣豆腐,晚上做豆腐的生活她真的過夠了。
自從跟李昌和揮金如土一個月以後,她迷戀上了城市裡燈紅酒綠的生活,也渴望有朝一日像城裡人那樣優哉遊哉的生活。
又一個五年過去了,陳曼的耐心等待終於開花結果。
孫喬家所在的鎮上修高鐵了,從城裡來了一夥施工隊。
陳曼主動上門,找到施工隊的老板,跟他商量送豆腐的事。
孫喬家的豆腐十裡八鄉都有名,不光鬆軟可口,而且價錢也美麗,施工隊當然願意跟他合作。
尤其陳曼這個豆腐西施,讓人看一眼比吃豆腐都香。
沒多久,陳曼和施工隊老板高建就暗生情愫了,一個赤裸裸的想要,一個明目張膽的想給,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一天,孫喬賣豆腐回來,路過高鐵附近,想順便跟陳曼一起回家,他知道每天的這個時候老婆都來工地送豆腐。
他走進院子,沒看到陳曼,隻看到他家的豆腐三輪車停在那裡。
此時工人都上工去了,院子裡靜悄悄的,隻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孫喬正想給陳曼打電話問她在哪,卻一眼撇見高建那輛路虎車。
此時,車身劇烈晃動著,從車裡還傳來女人的呻吟聲,那種聲音過來人都明白是幹什麼。
孫喬一時之間臉紅脖子粗,沒想到撞見了人家的好事,他轉身剛想走,突然又一陣呻吟傳來,順風清晰的吹到孫喬耳朵裡,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是自己老婆的聲音。
孫喬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腦子裡,腿肚子開始一抽一抽的疼,他拿著剩下的一盤豆腐悄悄靠近了高建那輛車。
車裡,一對野鴛鴦春宵幾度,車外,孫喬義憤填膺。
他再老實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婆給自己頭上種草。
想到這,他蹭一下打開車門,拿著那盤豆腐直接倒向車裡那對白花花的肉體上。
奸捉了,氣出了,老婆卻跑了。
孫喬有些得不償失。
陳曼再一次跟人私奔,是跟高建一起走的,據說被他金屋藏嬌了起來。
白天,高建依然在鎮上幹活,晚上開車回城裡。
孫喬管他要過一次老婆,結果被羞辱得生無可戀。
『你個賣豆腐的,能給曼曼錦衣玉食的生活嗎?如果不能,你咋好意思活著?我要是你,早就撞豆腐自殺了。
呸,鄉巴佬,不識好歹的東西,滾!』
高建用手指點著孫喬的腦門,戲謔的說。
然後,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孫喬憋了一肚子氣,也吸了一肚子的汽車尾氣,蹲在地上咳了好半天,但他又無可奈何,自己確實不能給老婆想要的生活,既然不能,那隻好祝福她了。
沒想到,陳曼跑了幾個月後,又灰溜溜的回來了。
毋庸置疑,她又被高建用夠了。
她這個三兒敗給了新上任的小四兒,陳曼下崗了。
再次回來的陳曼如法炮制,在孫喬跟前不住的真誠懺悔,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上,也念在是兒子親媽上,孫喬又一次無條件接納了發誓要痛改前非的老婆。
不過,陳曼這次痛改前非的時間太短,短到猶如驚鴻一瞥,嗖一下就不見了。
陳曼隻消停了兩年多,結果再一次人間蒸發。
以前老婆哪次私奔,孫喬還起碼知道她跟誰走的,這次,對方神龍見首不見尾,孫喬還沒過招就輸得一塌糊塗。
後來,還是陳曼那唯一一個電話,讓孫喬得知了這個三『連襟』的真實面貌。
陳曼明人不做暗事,跟孫喬實話實說了。
說男人是她在網上認識的,今年比陳曼大十幾歲。
雖然已經五十歲的人了,卻寶刀不老,床上功夫堪稱一絕,花樣層出不窮,每次都讓陳曼死去活來。
最後,陳曼在電話裡直言不諱,『孫喬,你這輩子除了豆腐做的好,其餘哪方面都不行,跟你過了十五年日子,你不舉十四年,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無性婚姻?』
孫喬聽完,訕訕的掛了電話,是啊,他孫喬看著五大三粗挺男人的,其實,槍不好使。
其實,孫喬年輕時就知道自己的難言之隱,所以,他才一味縱容老婆出去找野食兒吃。
他認為,保住這個家就等於保住自己的名聲,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越是欲蓋彌彰的事情,往往卻掩蓋不了事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