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周邦彥也有不少艷詞,『花心動《雙調》』一首與柳詞相比,毫不遜色:
簾卷青樓,東風暖,楊花亂飄晴晝。
蘭袂褪香,羅帳褰紅,繡枕旋移相就。
海棠花謝春融暖,偎人恁、嬌波頻溜。
象床穩,鴛衾謾展,浪翻紅縐。
濃似酒,香汗漬鮫綃,幾番微透。
鸞困鳳慵,婭姹雙眉,畫也畫應難就。
問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
從此後、纖腰為郎管瘦。
從『濃似酒』知道,這是一場馬拉鬆式的激情戲。
『蘭袂褪香,羅帳褰紅,繡枕旋移相就』當為前戲,『偎人恁、嬌波頻溜』漸入佳境,『鴛衾謾展,浪翻紅縐』才進入正題,『香汗漬鮫綃,幾番微透』是高潮迭起,酣暢淋漓。
但周邦彥有一首代表作艷詞不得不提:
少年遊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這首詞,如果僅從文字本身來看,是描寫一對情人在秋夜相會,卿卿我我,纏綿悱惻。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纖破新橙』——這是富於暗示力的特寫鏡頭。
但是大家請繼續看:
『向誰行宿』——『誰行』,哪個人,在這裡可以解作哪個地方。
這句是表面親切而實在是小心的打探。
乍一聽好像並不打算把他留下來似的。
『城上已三更』——這是提醒對方:時間已經不早,走該早走,不走就該決定留下來了。
『馬滑霜濃』——顯然想要對方留下來,卻好像一心一意替對方設想:走是有些不放心,外面天氣冷,也許萬一會著涼;霜又很濃,馬兒會打滑……。
我真放心不下。
這樣一轉一折之後,才直截了當說出早就要說的話來:『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你看,街上連人影也沒幾個,回家去多危險,你就不要走了,就睡在老娘這兒算了。
這話透漏出這對格調高雅的兩位絕非善男信女。
真是一語一試探,一句一轉折。
我們分明聽見她在語氣上的一鬆一緊,一擒一縱;也仿佛看見她每說一句話同時都偵伺著對方的神情和反應。
作者把這種身分、這種環境中的女子所顯現的機靈、狡猾,以及合乎她身分、性格的思想活動,都逼真地摹畫出來了。
納蘭容若對這首詞評價很高,說周邦彥這首詞把度掌握得很好:如果在含蓄一分,就太文人,表現不出那個情字;如果再露骨一分,就變成柳永了,就會有淫的嫌疑,難登大雅之堂。
這樣的內容正是詞的本色正根,而周邦彥的這般寫法便遠遠要比花間派為高了。
而這首詞的創作有著一個頗為香艷離奇的背景:周邦彥和和名妓李師師交好。
一天晚上,宋徽宗去李師師處,不巧周邦彥到達在先,周聽到皇帝來了,嚇得連忙躲到床底下去。
徽宗帶了一隻新鮮的柑橘來,說是江南新進貢來的,要與李分享,周全都聽到了,寫了『少年遊』這首詞,後來被李師師歌唱了,徽宗問李是誰作的詞,李答道是周邦彥所作,徽宗聽了大怒,叫蔡京罷了周的官職,並逐出京城。
隔了一、二日徽宗又去李師師處,沒有見到李,家裡人說師師去送別周邦彥了,徽宗等了很長時間,李才回家,李愁眉苦臉,面容憔淬,徽宗很生氣,問道:這麼久你到哪裡去了?李答道: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皇上逐出京城,剛才略致一杯相別,不知皇上駕到。
徽宗問周可有作詞否,李答有『蘭陵王』詞一闕,即『柳陰直』是也。
徽宗叫師師唱一遍給他聽聽,李答道:讓我舉杯歌之,為皇上祝壽吧!唱畢,徽宗大喜,馬上召回周邦彥,官復原職。
這也算是慧眼識人,量才錄用了。
看來這些年來時興的身體寫作或是下半身寫作都是從前輩哪兒學來的呀!!!
《完,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