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隻是人在沒有得到真愛時的一種慰藉而已。
這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加西亞馬爾克斯對愛和性的理解。
什麼是真愛?
如果說曹雪芹是最懂女人、最懂愛、最懂情的人,會有人提反對意見嗎?
以我有限的認知裡,還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與之相較。
那麼就從『紅樓夢』裡找一找不同層次的情事吧!
曹雪芹把『情』,也可以說『淫』,分成了兩大類。
一種叫『皮膚濫淫』,通俗的講,就是身體情慾得到滿足和愉悅,具體到『紅樓夢』裡的男人,賈赦、賈珍、賈蓉、賈璉、薛蟠、賈瑞等是代表人物。
女人也有代表,比如多姑娘、鮑二家的之流;
這些人在對待人的情慾問題時,作者是持批判態度的,這些人也被曹雪芹放在了感情鄙視鏈的最底端,他給這一類人的共同的標簽就是醜陋,把他們列為低級的人性。
賈赦是一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奔六十的人了,見到一個平頭正臉的,他就要享受一下青春的身體,因為姬妾太多力不從心,貪多而嚼不爛,不但對女人,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對錢財,賈赦的人生裡,隻有一個字,就是『貪』,這是作者對他的定位。
賈璉在個人慾望問題上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賈璉生命裡有兩個最優秀的女性:王熙鳳和平兒,顯然,賈璉在追逐獵物時最忽略的就是這兩個,他自己的理論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賈璉感興趣的無一例外的都是水性楊花的女性,而賈璉最為出醜的一次就是和壓倒娼妓的多姑娘,賈璉周圍品行高潔的漂亮女孩多得是,說好聽一點是賈璉不禍害良家婦女,說難聽一點,是賈璉還處於人類情感的低級階段。
賈珍、賈蓉、薛蟠等在對待個人情慾上與賈赦賈璉父子一樣,不同的是,賈珍在自己的慾望面前可以將倫理綱常踐踏在腳下,兔子專吃窩邊草,無論是兒媳婦還是小姨子,都照單全收;薛蟠在這個問題上,為搶香菱,可以不顧後果的要人家的性命,到了京城以後,無論是小門戶家的漂亮男生,還是戲子、歌妓,薛蟠每天的應酬多得很。
到了賈蓉這一代,父輩、祖輩的毛病一樣不少的都繼承下來,如賈珍般水平的孝道、賈璉水平的能幹、賈赦般水平的謀劃也不具備。
曹雪芹筆下的這些熱衷於『皮膚濫淫』的人物,為什麼就是管不好自己的臍下三寸呢?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特點,就是不學無術加精神貧乏。
這些人是那個社會裡的貴族階層,表面上光鮮亮麗,舉止投足也都有著詩禮簪纓大族體面和氣魄,可是,曹雪芹說他們私下裡不做人事、不說人話、比祿蠹之輩更可恨可惡,在曹雪芹看來,這些人,在獨屬於人的感情世界裡,也是可憐的一群。
與『皮膚濫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意淫』,這個詞是曹雪芹的偉大發明,類似我們今天的人所說的『柏拉圖式的戀愛』,二者有相似之處,是指雙方精神上的知己,在靈魂上高度統一,和性沒有多大的關系,性是最次要的部分,也可以沒有性,甚至雙方不會主動往性的方向去想。
具體到『紅樓夢』的人物,這個情愫比較突出的是在三個人身上產生,他們是賈寶玉、林黛玉和晴雯。
以賈寶玉為例,可以說他體驗了不同的情感,在太虛幻境,警幻以聲色貨利警之,醉以靈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又將鮮艷嫵媚、婀娜風流的妹妹可卿許配給他,讓他實踐了男女之事,小說裡就寫:『仙閨幻境尚如此,何況塵境之情景哉?』連仙境裡這些頂級享受也不過如此,更何況凡間的那些聲色犬馬呢?
賈寶玉後來和襲人、碧痕,包括與秦鐘、蔣玉菡的不同層次的體驗,都是他在成熟的過程中需要的不同慰藉,隨著寶玉的逐漸成熟,他在那個沒有辦法實現『補天』的客觀環境裡,他做了他認為最有意義的事,就是『怡紅』,他怡紅的對象不分高低貴賤,作者反而寫了大量的寶玉對底層的女孩子的尊重和愛慕之心,比如在送葬秦可卿靈柩到鐵檻寺的路上,碰上的農家姑娘二丫頭,他就不允許秦鐘褻瀆了她;比如劉姥姥隨口一說的茗玉小姐;再比如王熙鳳的私人財產、卑賤的通房丫頭平兒;比如父母家鄉都不知道的奴才的奴才晴雯……
賈寶玉在他怡紅的這些對象裡,對這些有著金玉一般清凈女孩子,他從來就不會與性聯系起來,盡管他懂,他越愛慕的、越尊重的、越憐惜的,他越是沒有這種念頭,他呈現出來的是最幹凈美好的人性,這裡不是說性就是不幹凈的,而是不需要,不需要用性來點綴。
反倒是他不怎麼喜歡的女性,他才有可能將她們往性的方向聯想,他對待襲人就是這樣,看見寶釵的雪白的膀子就出了神,也是同樣的心理。
文頭馬爾克斯的那句話,兩百多年前的曹雪芹不知道,可是『紅樓夢』的思想和主題可以為這句話做背書,曹雪芹和馬爾克斯,兩位偉大的作家,在這個問題上如此一致,證明人類的情感,不分時代、不分種族,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
性,隻是人在沒有得到真愛時的一種慰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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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清 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