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陸戰電話時，鳳霞正滿足地趴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接通手機，伸手示意身邊男人禁聲。
那頭的人語氣顫抖，好一會兒才拼出整句話：『芳芳，我出事了！』
這話像是一劑悶雷將她趕出被窩：『什麼？你說清楚』
『我的車昨天撞了個女孩，現在仍躺在醫院搶救』陸戰焦急難耐，指望鳳霞給點主意。
鳳霞看了眼床上的男人，神情復雜道：『你昨天幹什麼了？』
『昨天，哎，我不能說啊，總之那女孩不是我撞的』
不等陸戰把話說完，她已經掛了電話，一隻手撫摸著胸口。
這便是秘密的沉痛之處，只要遇到事了，誰也不敢拿誠實來標桿自己。
陸戰和鳳霞是夫妻，婚姻在第七年時，瘙癢難耐。
她發現丈夫和上司的老婆打得火熱，連自己在醫院做闌尾手術都未露面，孤零零的她不敢通知雙方父母，擔心他們心憂，花錢請了保姆，還受了一個星期的罪。
身體的傷可以愈合，但心裡的痛是帶著記憶的，它會時不時冒出來戳一下。
剛出院沒多久，她被收到許多包裹，裡頭全是各種惡心的玩意兒，陸戰的內褲，牙刷，對方甚至留下了姓名。
第三者一旦光明正大的對峙，逼走正宮指日可待了。
結婚七年日漸富裕，一個女人寄來的快遞，卻打破她幸福婚姻
傷心欲絕之下，鳳霞學著網上傳出的方法跟蹤抓拍過，也告知了兩邊父母，得到的答案不過是忍氣吞聲換得安寧，鳳霞還是家庭主婦，萬一離婚，落不到什麼好。
那時的鳳霞並不認同，她的美帶著韻味，惹得人看見了便忍不住去嘗一口。
再美的人也逃不過男人出去偷，逃不過婚姻的既定規律，可見它的忠誠度與皮囊沒因果關系了。
忍到第十年，兒子上完小學混進初中，鳳霞不想著離婚了，習慣一件事，她便墨守成規，不願再糾結婚姻家庭的存續問題。
各玩各的，自得其樂。
需要兩人做戲時，挽著胳膊在眾人面前笑笑便博得夫妻恩愛的美譽，逢年過節去雙方親友處走一遭，誰也不膈應誰。
兩邊父母總不免感嘆：『幸好當時沒離婚，瞧瞧，這感情挺好的嘛』
有時候良性發展，不過是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鳳霞深諳此道。
後來陸戰從原來的公司辭職出來，找了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李三開了家科技公司，李三隻負責專業，陸戰負責其他，第一年雖賺不到很大的錢，但吃穿足夠，第二年便買了輛好車，出門足夠氣派。
後來錢越賺越多，陸戰的車也塞滿車庫，有好幾輛放在公司，鳳霞和李三都可以隨便開。
男人事業一旦成熟，招惹女人的節奏都帶著瘋狂，似乎身體裡天生破著洞，漏著風，需要異性去填補。
鳳霞不傻，她可以不管陸戰今天睡在誰的身邊，但錢得認主人。
陸戰也沒想過離婚，好歹夫妻一場，跟著自己苦過來的，大方地同意將公司三成股份給了她，李三對此沒有異議。
要不是陸戰突然出事，鳳霞的日子真的是有滋有味。
她匆忙離開酒店，在停車場開車時，一雙手不停地顫抖。
一路闖了不少紅燈回到家，屋內漆黑一片，陸戰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
『說吧！』鳳霞踢掉腳上的鞋，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我昨天跟老郭他們在一起了，喝了很多酒』陸戰避重就輕。
鳳霞一聽就明白了，老郭是公司最大的客戶，自己錦衣玉食可全靠對方『供養』，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陸戰不敢深說，肯定又是桃色新聞。
老郭是二婚，太太還是剛畢業沒兩年的大學生，年輕漂亮性感，都可以做他們女兒了。
『老郭知道這事嗎？』鳳霞全身發冷，她不希望這事牽扯到將來的生活質量。
『當然不知道，我向來很小心！』陸戰甚至有些得意。
鳳霞冷笑道：『是啊，你馳騁情場這麼多年，早練就了十八般武藝，以為好運會一直跟隨』
『昨天到底是誰開我車的？』陸戰突然問道，『喝了很多酒，剩下的事完全不記得了，醒來就看到自己撞了人，我記得沒開車啊』
『都打點好了嗎？』鳳霞逼問，陸戰不耐煩地點頭：『確保萬無一失』
鳳霞冷笑著搖頭。
為了裝高雅，陸戰將公司總部開在一處風景絕美的地方，吃喝一條龍，想到來的人都是熟人，監控反而讓人覺得不舒坦，想做點風流事都別扭，整棟洋樓沒一點隱私。
若換做平時，陸戰大膽站出來塞錢就是，可他與郭太太鬼混，這個秘密絕不能暴露出來。
老郭隻手遮天，一句話便可以趕盡殺絕。
當務之急是安撫女孩的家人。
鳳霞拉著陸戰一起趕去醫院，仔細打聽之下終於弄清楚了，女孩隻有一個哥哥單偉，看妹妹在重症監護室，嘆著氣走了。
陸戰聽說女孩隻有個工地上班的哥哥後，眼裡閃過一絲曙光。
那份洋洋自得讓鳳霞恨得咬牙切齒，她還是忍著怨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靜靜等待女孩的家人。
終於在入夜之前等來了單偉，鳳霞趕緊上前，話還沒說出來，語氣裡透著哭腔，連連道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辜，她將矛頭委婉地指向了陸戰。
單偉滿身泥漿，他看了眼鳳霞身後的陸戰，忍不住罵了一句：『人渣，一點擔當沒有，讓女人出面！』
『您就說說怎麼辦吧』鳳霞小聲祈求。
單偉心裡也明白，面前的兩個人樂意吃啞巴虧，他伸出一隻手來：『這個數！』
陸戰大罵他搶劫，鳳霞將他推開，五十萬不是小數，可與今後的生活相比，完全不算什麼。
她很冷靜地準備了協議，承諾錢會準時到賬，單偉看著鳳霞嘿嘿笑道：『這錢對你們來說小菜一碟吧！』
鳳霞白了他一眼：『但足夠你用一輩子了，看得出，你對你妹妹也沒多少感情，說難聽點，你用她的生死給自己以後買單了，再說那地方沒監控，沒準是你妹妹自己尋死撞上去的，出於仁義道德，我們將她送到了醫院，你是聰明人別亂說話』
做完這一切，她累到快虛脫，再看陸戰，心裡早把他鄙視無數遍，原來自己為之死去活來，哭得肝腸寸斷的男人竟然是隻紙老虎！
明明擺平了這件事，陸戰非但沒有感謝，反而責備鳳霞錢給多了。
氣得她揚起手狠狠地打在他臉上：『那女孩叫海虹，還跟過你一段時間了，不記得了？』
陸戰還真不記得了，這麼說來，五十萬徹底兩清，還是劃算的。
可是鳳霞怎麼知道的？這個女人沒少打聽自己的事。
陸戰越琢磨越膽顫。
事情擺平，生活似乎再次恢復到從前，兩個人，無數個世界。
有老郭這個堅固的客戶，陸戰繼續風生水起，郭太太可不敢再招惹，女人如衣服，這個道理他想得清楚。
陸戰隻怪自己喝酒誤事，但他想不通的是，怎會撞上海虹？他可是從來不把其他女人帶到山莊。
為此鳳霞多次責備他：『你要是不收斂，還會有無數個海虹』
陸戰哈哈笑，逃過這一次，他有著劫後重生之感，在對女人的問題上，冷靜了許多，時常會回家，偶爾做個菜，整理下家務。
這是變化後的陸戰，換做是以前，鳳霞會喜出望外，但驚喜錯過了時間就味同嚼蠟，了無生趣。
年底公司年會，陸戰邀請大家一起慶賀。
鳳霞和李三一個桌。
許是不想尷尬，李三端起酒杯來送祝福。
鳳霞笑著應對，抬眼看他時，分明帶著流連忘返，雖然轉瞬即逝，還是把李三的心恰到好處地捏了一把。
陸戰要和鳳霞喝交杯酒，他故意秀恩愛，噘著嘴湊上前，鳳霞笑著推開，但交杯酒還是喝了。
李三鼓掌，誇贊兩人的感情堅如磐石。
那是一種毫無底氣的贊揚，李三混著酒灌下肚去。
飯局最後，大家共飲，邀著明年繼續合作，李三有才，陸戰不願放手。
李三跟著陸戰能被重用，鳳霞又需要這兩人共同的努力，目標一旦相同，許多問題都會自動迎刃而解。
那次飯後，鳳霞故意不搭理李三，受不了委屈的他找上了門，再次懇求她選擇離婚。
『我比你大八歲，你沒結過婚，對你不公平』鳳霞說的是實情，可李三不在乎。
『他有那麼多的海虹，但我隻會有你一個』他言之鑿鑿，承諾會一心一意。
鳳霞有觸動，可心思的碰觸無法讓她不計後果而沖動。
經歷婚姻的人，在生活中撿起的往往都是渣滓一樣的傷心煩憂，跟誰結婚，都是按照既定的順序去行走，她沒有興趣。
李三不在乎年齡，他在乎的是人。
鳳霞還是笑了，像個知心大姐姐那樣：『你在乎人，可人的生活仍然在婚姻裡，能有什麼區別，婚姻各不相同，但過程千篇一律，李三，你會尋到良人』
她關了門，把李三擋在外面，也把自己的真心一起拒之門外。
海虹醒來是在半個月後，揚言不會輕饒了鳳霞。
公司正與老郭簽合同，陸戰可不想節外生枝，趕緊拉著鳳霞一起去醫院。
鳳霞第一次正眼瞧海虹，果真是漂亮，一雙眼睛會說話，勾得人酥麻麻的。
但蹦出來的話，字字珠心：『那晚撞我的人不是老陸』
她看著鳳霞，拳頭捏緊。
但陸戰搖手否認，駕駛室上的人就是他，錯不了。
海虹一口咬定就是鳳霞，非要她償命不可。
『是老陸』鳳霞反駁，她的鎮定讓海虹的反應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舉起手指，急得說不出話來。
陸戰若有所思，那晚他喝醉了酒，按理是不會開車的，他看海虹執意要求徹查，突然贊成。
鳳霞看著陸戰冷笑道：『錢都給她哥哥了，查清了還是你，準備坐牢？』
嘴上這麼說，心裡仍有些緊張，原以為是個紙老虎，沒準是個笑面虎。
『至少我要弄清那晚發生了什麼』陸戰態度堅決，鳳霞不說話了，偷偷掏出手機給李三發了條消息。
很快，李三到醫院承認錯誤，那晚開車的便是他。
海虹看著面前的男人，猶豫再三無法確定，論身形，都是偏瘦的模樣，駕駛室裡黑乎乎的，她難得看清。
『那晚是我開車，路況不好，沒注意到你，撞了你之後，就把陸總挪到了駕駛室』李三笑得淒慘，『你說吧，怎麼處置？』
鳳霞趁機擺出單偉，意思簡單明了，拿錢消災，別亂套才好，否則錢要吐出來，李三承擔責任，你當小三的事也會天下皆知。
我一個正室，正好找機會一統天下去。
單偉這會兒也來了醫院，將海虹一頓數落，挖苦她做了小三，還理直氣壯上門叫囂，被車撞也是活該，現在買到教訓就該消停，別作到最後人財兩空。
海虹的本意是想讓鳳霞吃虧，小三對正室，總帶著『假想敵』的意圖。
現在沒指望了，自然泄了氣。
事情真相大白，陸戰不會再留李三，沒等他表態，李三自行離開了。
公司徹底成了夫妻店，沒了技術陸戰並不害怕，這個時代只要錢給得多，有的是人擠進來，很快，公司招到了合適的人。
鳳霞仍舊活得風生水起，時常獨守空房時會想起李三，心中仍有觸動，若是當初下定決定跟了他，該是什麼光景？
是幸福的吧，畢竟緊要關頭，她一條消息，就讓李三做了替罪羊。
她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拼不過年紀，姿色也像是沒了光澤的瓷器，偏偏是李三，願意救她於水火。
純粹的愛給了他勇氣，也給了她再生的可能。
那晚是鳳霞開車帶著陸戰離開，剛駛出洋樓就瞧見海虹徘徊在路邊，尖銳的念頭突然閃過，踩下了油門。
正室，會對飛揚跋扈的小三，尤其痛恨。
她挑戰的可不是地位，是亙古不變的權威，是婚姻裡的邪不勝正。
看著海虹倒在地上，她給李三打了電話。
陸戰被挪到了駕駛室，偽裝成酒駕的樣子。
除了他們，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醫院裡海虹指證鳳霞時，她的確慌了，給李三發了消息：這次我自由，從此一路有你。
李三承擔了不屬於他的責任，但也沒得到鳳霞信守承諾。
她不是騙子，後來對李三的感情是真，不想再繼續另一段婚姻也是真。
與其這樣不如穩守現在，免得傷筋動骨。
讓李三當替罪羊，的確是不厚道之舉，可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是口口聲聲說真愛嗎？那就趁機試驗一次。
結婚周年那天，陸戰為鳳霞籌備得很隆重，兩人一起跳舞時，她趴在他耳邊說起悄悄話：『我們離婚吧，公司是你的，我帶走的東西不多』
陸戰瞧著她，眼神裡盡是詭異的小情結：『別瞎折騰了，當真要跟著李三？穿金戴銀的日子不好嗎？』
鳳霞不說話，手心裡是汗，腳下的步子也亂了。
陸戰不會懂，對愛的幻想與年齡無關，它就像一種希望，一直種在女人心房裡，遇到水，開花結果。
陸戰繼續說：『早知道你跟他關系不尋常，公司發展需要他，我就裝傻，那晚是你開車撞了海虹，然後讓李三當替死鬼，我在醫院是故意要求調查的，以我對你的了解，肯定會找李三，果然，那傻小子還當真為你行俠仗義』
鳳霞再也挪不動步子，停下來瞪著他：『海虹活該，做第三者就該有第三者的態度，她給我郵寄了那麼多關於你的私人物品，大方地留下名字，我也還她一個』
『你放心，這事爛到肚子裡也不會重見天日，我的好形象還需要你幫忙做戲維護』陸戰拍了拍鳳霞的臉，『你也不想想，我怎麼會知道那晚發生的事，咱們都不需要裝君子』
有那麼一刻，鳳霞很想朝他大罵嘶吼。
海虹活該，單偉貪得無厭，陸戰虛偽自私，而自己，陰狠毒蛇。
原本和李三不過是享受片刻歡愉，誰想得到她無意懷春，對方落花有意。
李三最後反目，告訴陸戰那晚的真相也是因為被她傷透了心，說好了自由之身便此生攜手，到頭來還是把自己當猴耍，為了自由沒錯，褻瀆這份真愛，罪大惡極。
陸戰說得對，都不是什麼好人，賣什麼君子人設。
似乎放下了一副重擔，鳳霞微昂著頭，挺著完美身形走出舞池。
在這之前，她其實下了決心，李三願為自己搏一把，餘生是否也該回應成全？
最終還是要感謝李三，他不是壞人，不過是得不到之後的失望行為，如果不是他最後反目，哪能斷了這個心思。
誰的感情婚姻裡幹凈透明？都是無恥之徒罷了。